刑侦支队的早晨，永远被咖啡和尼古丁的气味包裹。
网红外卖员之死的案子已经告破，相关的卷宗堆积如山，等待着最后的归档。
技术科的小会议室里，鹿晓晓正戴着耳机，十指翻飞。
对从案犯那里缴获的一堆电子设备做最后的证据固定和数据清理。
这是结案的常规流程，枯燥，但必须严谨。
“林队，程哥！”
看到林一舟和程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鹿晓晓立刻摘下耳机，眼睛亮晶晶地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依旧是黏在林一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但当她的视线扫过程诺时，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却消散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好奇。
队里已经传遍了，这个看起来不着四六的“江湖神棍”。
在外卖员的案子里，真的起到了关键作用。
“收尾工作怎么样了？”
林一舟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基本完成了，林队。”
“大部分设备都是些常规的聊天记录和转账信息，跟我们查到的销赃网络完全对得上。”
鹿晓晓汇报着，一边将一份整理好的电子文档调出来。
“就是，有个小发现，可能没什么用。”
她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文件夹。
“这是从主犯猴子那搜到的一部手机，就是那种一次性的非智能手机，被他格式化了。”
“我用深度恢复跑了一下，里面大部分数据都损毁了。”
“只抢救回来一些乱码和几张残缺的图片。”
鹿晓晓点开一张图片。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片模糊，由无数噪点和色块组成的图像。
依稀能分辨出是一个水泥墙的角落。
而在墙角的位置，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符号。
一个由三条竖线和一条横线组成的，如同三叉戟一般的符号。
Ψ。
“这个符号，在好几张残缺的图片里都有出现。”
“角度和光线都不同，感觉像是有人在不同的地方拍下来的。”
“我查了，不是什么已知的黑帮或者邪教标志，估计就是机主无聊的涂鸦吧。”
鹿晓晓耸耸肩，准备将这个无意义的发现划过去。
“等等。”
林一舟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个符号上，瞳孔在瞬间收缩。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鹿晓晓被林一舟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林队，怎么了？这个符号……有什么问题吗？”
林一舟没有回答她。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程诺。
程诺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符号，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痞气的桃花眼。
此刻沉得像是深夜的大海，深不见底。
他放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枚冰凉的乾隆通宝。
又是它，这个如同梦魇般追随了他三年的符号。
从义兄失踪现场留下的唯一线索，到夺命直播案的证物。
现在，又出现在了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销赃团伙的手机里。
它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鹿晓晓看看林一舟，又看看程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这两个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沉重而压抑的电波。
“程哥……你认识这个符号？”她试探性地问。
程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抬起眼，迎上林一舟探究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催促，没有质疑，只有冷静的等待。
等待他的一个答案。
程诺想起了昨晚的酒，想起了那句“轮到我们两个，当他的变量”。
信任，不是单方面的给予，而是双向的奔赴。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几乎被手心汗水浸湿的硬币重新塞回口袋。
他对着林一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说了一句。
“回你家说。”
然后，他转向一脸茫然的鹿晓晓，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咧嘴一笑。
“没什么，小鹿妹妹。”
“我就是觉得这个符号，从风水学的角度来看，三竖一横，形似‘山’字出头。”
“主困顿，不利于财运。”
“那个猴子把这玩意当宝贝，不栽跟头才怪呢。”
鹿晓晓：“……”
她又开始觉得这个男人不靠谱了。
林一舟却听懂了程诺那句“回你家说”里蕴含的全部重量。
他没有再多问一个字，只是对鹿晓晓平静地吩咐道：
“把所有恢复出来的、带有这个符号的残缺图片，单独打包，加密，发到我的私人邮箱。”
“记住，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他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命令感。
“是，林队！”
鹿晓晓立刻挺直了腰板。
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
自己无意中触碰到的，可能是一个远比销赃案更深，更危险的秘密。
一个只属于林一舟和程诺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