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炎焚墟
黑炎落地的轰鸣还在耳膜震荡,余音裹着灼热的气浪翻涌,连老槐树浓密的枝叶都被烘得微微发卷,墨绿叶片边缘泛起点点焦黄,簌簌往下掉,砸在地上瞬间被热浪烘得发干,脆生生碎成细屑。火墙外的零星幽火像是被黑炎唤醒,表面暗红火星骤然亮了几分,不再畏缩徘徊,竟顺着黑炎蔓延的火势往前凑,灰黑影子在火光里扭曲蠕动,边缘的火星蹭着空气,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透着股嗜血的疯狂,连周围的焦糊腥气都浓得愈发呛人,吸一口都觉喉咙像被火燎过,又干又疼。
阿衡猛地回神,掌心银纹的白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与手腕上黑石坠的凉意在皮肉下剧烈冲撞,那股警示的震颤几乎要将骨头都震麻。他身形挺拔,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眉眼间凝着几分沉肃,死死盯着那道冲天黑炎——只见它表面的黑火翻涌如浪,暗红火星夹杂着墨色火点,像无数细小的毒蚁在火里穿梭,落地处的枯草瞬间被引燃,火势顺着地面飞快蔓延,所过之处,腐叶、枯枝都化作焦黑灰烬,连泥土都被烤得开裂,冒着细微的白烟,踩上去能觉出灼人的温度,连粗麻草鞋都快被烘得发软。
“这东西比之前的幽火凶多了!”蛮牛攥紧石斧,斧柄被汗水浸得发滑,指节泛白如石,他往前迈了两步,魁梧的身影在火光里绷成一道铁墙,将阿衡和阿禾护在身后。他皮肤黝黑,胳膊上肌肉线条虬结,之前被幽火烫伤的红泡在热浪里愈发红肿,泛着吓人的光泽,灼痛感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却被他硬生生忽略,只粗声沉道,“火墙撑不住多久,黑炎的火比咱们堆的柴火旺十倍,一旦烧过来,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说话时,粗重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息,胸口剧烈起伏,喉结滚动间,满是焦灼。
阿禾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瓢,手指抖得厉害,木瓢边缘磕在石槽上,发出轻微的脆响,惊得他肩膀一颤。他身形单薄,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沾着泥痕与草屑,颧骨处还留着两道浅浅的划痕,渗着淡淡的血丝,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眼神里满是惊惧,却强撑着没哭,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几分倔强:“黑炎烧过的地方,草都成灰了,水泼上去会不会没用?”他说着看向石槽,槽里的水还剩大半,清澈的水面映着跳动的火光,像撒了一把碎火,可面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炎,这点水像杯水车薪,连半点底气都给不了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怕乱了两人的心绪。
阿衡没说话,抬手摸向掌心银纹,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纹路,眼前突然闪过细碎白光——不是神石前的幻境,是神石纹路里银砂流转的模样,那些蜿蜒的刻痕与记忆里祭坛劫余石的印记重叠,隐约间,一道模糊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星核引光,水能克炎,却需借脉承力。他猛地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黑石坠,坠子此刻烫得惊人,像是藏着一团小火,与掌心银纹的光缠在一起,顺着手臂往心口窜,竟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笃定,连胸口的闷胀都轻了些。
“水有用,但不能乱泼!”阿衡攥紧黑石坠,抬头看向蛮牛,语气急促却沉稳,“蛮牛,你守着火墙左侧,用燃木逼退凑过来的幽火,别让它们借着黑炎的势冲进来;阿禾,你舀水往火墙根部泼,保持柴堆湿润,能多撑片刻是片刻!”他说着往石槽边跑,弯腰掬起一捧水,掌心银纹贴着水面,白光顺着水流微微泛动,原本冰凉的溪水竟透出几分温润,指尖能觉出水流里藏着的微弱力量,“我试试用神石的力量引水,或许能挡得住黑炎!”
蛮牛虽不懂阿衡说的“引水”是什么意思,却没多问,转身冲到火墙左侧,捡起两根燃得正旺的木柴,朝着靠近的幽火狠狠挥去。燃木带着橘黄火苗,幽火一碰到就“滋啦”缩退,灰黑影子淡了几分,可被黑炎的热浪裹挟着,又很快凑上来,像是不怕死似的,表面的火星蹭着空气,试图往火墙这边窜。蛮牛咬着牙,手臂挥得飞快,肌肉线条在火光里愈发清晰,青筋顺着胳膊凸起,燃木的火星溅在他胳膊上,烫得他皮肤发红,甚至起了细小的水泡,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火墙外的动静,不让任何一团幽火漏进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阿禾捧着木瓢往火墙根部泼水,清水溅在灼热的柴堆上,冒出阵阵白烟,带着淡淡的焦糊味,原本窜得老高的火苗矮了些,却也让柴堆更快受潮,燃烧的噼啪声渐渐弱了,柴堆边缘泛起焦黑,有的地方甚至开始冒黑烟,眼看就要撑不住。他看着逼近的黑炎,心里急得发慌,木瓢舀水的速度越来越快,水花溅得满身都是,冰凉的溪水顺着衣襟往下淌,打湿了单薄的粗麻衣衫,贴在身上黏腻难受,却压不住心里的焦灼,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掉,砸在地上瞬间被蒸发,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转瞬就消失不见。
“阿禾,慢着点,别慌!”阿衡瞥见少年慌乱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提醒,“泼匀些,重点浇柴堆底部,别浪费水!”
阿禾愣了愣,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慢速度,木瓢舀水的动作渐渐稳了些,虽依旧急促,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杂乱,水花精准地泼在柴堆根部,白烟冒得更浓,勉强稳住了火势。
阿衡蹲在石槽边,掌心贴着水面,银纹的白光越来越亮,像揉碎的月光,顺着水流蔓延,渐渐将半槽水都染得泛着淡银光泽。黑石坠的温度越来越高,与银纹的光相互呼应,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晕,他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掌心涌入水中,水流开始微微晃动,像是有生命似的,顺着他的力道往掌心汇聚,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映着他紧绷的眉眼。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温热的气息,猛地抬手,掌心对着逼近的黑炎,眼神坚定,大喝一声:“去!”
淡银色的水流顺着他的掌心喷涌而出,像是一道细长的银带,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黑炎的火势飞去。水流穿过密林,撞断了细小的树枝,带着草木的清香,落在黑炎上,“轰”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溅起数尺高,黑炎的火势瞬间被压下去大半,翻涌的黑火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表面的墨色火点纷纷熄灭,连蔓延的速度都慢了许多,原本灼热的气浪也弱了几分,焦糊腥气都淡了些。
“有用!”阿禾眼睛一亮,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手里的木瓢都差点扔了,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喜,眼泪也忘了擦,抬手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泥痕和泪水混在一起,看着愈发狼狈,却难掩眼底的光亮,“阿衡哥,你太厉害了!”
蛮牛也瞥见了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挥燃木的力道更足,逼退了好几团试图趁机冲进来的幽火,那些幽火被燃木一烫,灰黑影子渐渐消散,连表面的火星都灭了,“阿衡,再加把劲!压住它!”他喊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充满了力量,魁梧的身影在火光里愈发坚定。
阿衡咬着牙,手臂青筋凸起,掌心银纹的白光开始微微闪烁,显然维持水流耗费了他不少力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石槽边的泥土里,瞬间被烤干,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黑石坠的温度渐渐降了些,水流的力道也弱了几分,原本被压制的黑炎火势很快又反扑过来,黑火翻涌着往前窜,差点就舔到火墙的柴堆,灼热的气浪再次袭来,烤得人皮肤发疼,连呼吸都觉得灼热,像是吸进了一团火。
“撑不住了!”阿衡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石槽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水不够,我的力量也撑不了多久,得想别的办法!”他说着,手臂微微发抖,水流的力道越来越弱,淡银色的水带渐渐变细,像一条快要断的银线,眼看就要撑不住。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急促的呼喊声,像是有人朝着这边跑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却又透着几分求生的急切。蛮牛猛地回头,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石斧紧紧握在手里,眼神锐利如鹰,生怕是冥族的东西追了过来,“谁?!”他大喝一声,声音带着威慑力,震得周围的枝叶都微微晃动。
很快,几道身影从浓烟里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身材结实,皮肤黝黑,脸上沾着不少烟灰,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渗着淡淡的血丝,粗麻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胳膊上缠着一块沾血的布条,布条已经被汗水浸透,隐约能看到伤口的轮廓,手里攥着一把长刀,刀身沾着焦黑痕迹,刀刃却依旧泛着冷光,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身后跟着三个青年,年纪都不大,约莫十七八岁,脸上满是惊恐和疲惫,嘴唇干裂,眼里布满红血丝,手里都拿着木棍、石矛,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有的胳膊被烧伤,红肿起泡,有的腿被树枝划伤,渗着血丝,粗麻衣服上满是污渍和破洞,看着格外狼狈,却依旧紧紧握着武器,不敢放松。
“是溪边部落的人!”阿禾一眼认出为首的汉子,激动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是石叔!石叔你还活着!”他说着,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眼里满是欣喜,像是看到了救星。
那叫石叔的汉子也看到了老槐树下的三人,还有火墙外的黑炎与幽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冲过来,脚步踉跄,显然跑了很久,体力早已透支,“阿禾?你没事就好!”他一把抓住阿禾的胳膊,手指用力,像是怕少年突然消失,语气急切,随即看向火墙外的黑炎,眼里满是凝重和忌惮,“这是啥东西?部落里的房子都被烧光了,不少族人都被幽火缠上,没跑出来……”他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眼里满是悲愤,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身后的三个青年也红了眼眶,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眼里满是痛苦和无助,显然亲眼目睹了部落被烧毁的惨状。
“这是冥穴里出来的黑炎,比幽火更凶,怕水也怕星脉的力量。”阿衡喘着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掌心银纹的白光已经淡了许多,几乎快要熄灭,“你们有没有看到其他逃出来的族人?部落西头的地穴现在咋样了?”他语气急切,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能有更多溪边部落的族人活下来。
石叔叹了口气,眼神凝重,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绝望:“逃出来的就我们四个,其他人要么被幽火缠上,浑身发烫,喊着疼,没多久就没了动静,要么被大火困住,救不出来了。地穴里的黑烟越来越浓,像墨汁似的,还在往外冒黑炎,周围的草木都被烧光了,连石头都被烤得发烫,根本靠近不了,我们只能往村口跑,躲在山洞里避了会儿,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些,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你们。”他说着看向逼近的黑炎,眼里满是忌惮,“这东西咋对付?我们手里的武器根本伤不了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烧,我刚才试着用刀砍,刀刚碰到黑火,就被烤得发烫,差点握不住。”
蛮牛皱着眉,指了指石槽,语气沉重:“这东西怕水,可我们的水不够,阿衡能用特殊力量引水压制,却撑不了多久。火墙快撑不住了,柴堆都快烧完了,黑炎再烧过来,咱们都得完。”他说着,看了眼火墙,柴堆已经烧得只剩小半,火苗越来越矮,随时都可能熄灭,火墙外的幽火又开始蠢蠢欲动,表面的火星亮了几分。
石叔看向石槽,又看了看远处的黑炎,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急切:“村口往东半里地有条小溪,叫清溪,水流比石槽里的水多十倍,而且水流湍急,要是能把溪水引过来,说不定能浇灭黑炎!”他说着,抬手往东指了指,手指微微发抖,眼里满是希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