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归途抉择，共赴北地
洞府外的风雪似乎永无休止，呜咽的风声裹挟着冰粒，抽打在岩石上，发出细密而凌厉的声响。沈墨和苏婉清隐匿在一处背风的岩缝中，暂作休整。方才洞府内的能量波动和短暂的交手，虽未引来大规模的追兵，但必然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沈墨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仔细体味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平静。烛龙血脉依旧磅礴，却不再像以往那样如同囚禁在体内的狂怒凶兽，时刻试图撕碎牢笼。此刻，它更像是一条被初步驯服、虽仍蕴藏着滔天力量却暂时遵循着某种河道奔流的大江。那种随时可能失控的灼热与撕裂感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而可控的力量感。他知道，这并非一劳永逸的掌控，只是凭借在空碑前的感悟，暂时找到了与血脉共存而非对抗的一丝法门。前路漫漫，稍有不慎，这初步的平衡仍可能被打破。
苏婉清坐在他对面，正小心地处理着自己手臂上一道被魔气擦过的浅伤。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灵力消耗依旧巨大。她一边运转玄天宗心法恢复元气，一边不时抬眼看向沈墨。见他气息平稳，眉宇间那份常年凝结的郁结与紧绷似乎也化开了些许，她心中稍安，同时也涌起一丝复杂的感慨。这一路行来，她亲眼见证了这个少年如何在绝境中挣扎、成长，从最初那个被追捕的“灾星”，到如今初步寻得控制自身厄难力量的方向，其中的艰辛与坚韧，外人难以想象。
“感觉如何？”苏婉清轻声问道，打破了岩缝中的寂静。
沈墨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少了以往的戒备与冷厉，多了几分沉静。“前所未有的好。”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并非力量增强，而是……它似乎暂时认同了我这个‘主人’。”
这个比喻让苏婉清微微颔首：“《无为道心》重在顺应与引导，而非压制与征服。你能在空碑前有所悟，便是找到了正确的路径。只可惜，完整的碑文……”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沈墨接口道，目光投向岩缝外茫茫的风雪，“虽然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但那石座底部的标记，或许是指引我们下一步的关键。”
他伸出手指，在覆盖着薄冰的地面上，凭借记忆勾勒出那个古朴抽象、宛如仰天长啸的狼形轮廓，狼影周身还点缀着代表风雪的纹路。
“霜狼部……”苏婉清凝视着那个图案，秀眉微蹙，搜索着记忆中的信息，“北原魔修中一个颇为古老的部族，据宗门典籍记载，他们并非完全信奉天魔那套吞噬进化、毁灭一切的极端理念，更倾向于信奉自然力量，与北原的严酷环境共生。其部族图腾，正是一头啸月霜狼。”
“北原魔修……”沈墨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锐利起来。结合之前苦行僧隐晦的提示，以及这标记出现在存放《无为道心》碑文（虽已不在）的石座上，几乎可以肯定，取走碑文者，即便不是霜狼部本身，也必然与北原势力，尤其是这个霜狼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我们接下来的方向，就是北原了。”沈墨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西域佛国虽未能直接解决问题，但指明了更清晰的道路。
苏婉清沉默了片刻。北原，那是比西域更加遥远、环境更加恶劣、势力更加错综复杂的地方。那里是魔修的地盘，正道修士在那里寸步难行，更何况他们两人，一个身负敏感血脉，一个出身玄天宗，目标显眼。前路之险，远超西域。她深知，自己若随之前往，便意味着彻底背离宗门常规戒律，踏入一片充满未知与敌意的土地。
但她抬起头，迎上沈墨的目光，那双曾经充满戒备与孤独的眸子，此刻虽沉静，却依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前路的探寻。她想起幽冥渊初遇时他的挣扎，想起他为救村落不惜自身失控的决绝，想起这一路走来他每一次在力量反噬边缘的坚守。他并非灾星，而是一个背负着沉重命运却始终未曾放弃善良本心的少年。
“北原苦寒，魔修势力盘根错节，非比西域。”苏婉清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坚定，“你身负特殊血脉，目标显著，此去无异于孤身闯龙潭。”
沈墨闻言，眼神微微一暗，他早已习惯独自面对艰险，也做好了独自北上的准备。苏婉清能陪他至此，已属难得，他不能再奢求更多。
然而，苏婉清的话锋随即一转：“所以，你更需要一个熟悉各方势力、懂得伪装周旋的同伴。”她站起身，拂去衣角的冰晶，目光清澈地看向他，“我与你同去。”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平静而坚定的陈述。仿佛这并非一个可能付出生命代价的决定，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墨怔住了，他望着眼前这个清丽绝俗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震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劝阻的话，诸如“太危险”、“你不必如此”，但看到苏婉清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眸，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间。他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承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婉清姑娘……”沈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北原之行，九死一生。你师门……”
“师门之责，在于守护苍生。”苏婉清打断了他，语气淡然却自有分量，“天魔危机并非中土一域之事，北原魔修内部亦有纷争。探寻《无为道心》碑文，或许能找到遏制天魔的关键。此行，于公于私，我都无法置身事外。”她顿了顿，看向沈墨，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况且，我既已亲眼见证你不是灾星，又怎能让你独自去面对北原的虎狼之地？”
这番话，既顾全了大局，也蕴含了私谊，滴水不漏，却更显真诚。沈墨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波澜，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一个字的回应，却重若千钧。它代表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代表着将彼此的后背交给对方的托付。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关系不再仅仅是因形势所迫的临时合作，而是真正成为了命运与共、并肩前行的伙伴。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话语已无需多言。他们迅速商讨起接下来的计划：先设法离开西域边境，寻找一处安全的中间地带，补充物资、获取更详细的北原地图和信息，并精心策划伪装身份的策略。
休整完毕，两人走出岩缝，重新没入无边风雪之中。身影很快被白色吞没，但前行的方向却无比清晰——正北方。
身后，是佛音渐渺的西域；前方，是冰封万里的北原。新的征程，注定充满更多的未知与挑战。沈墨能感觉到，臂膀上那片已恢复平静的龙鳞之下，血脉的力量似乎在隐隐呼应着北方的召唤，带着一丝凛冽的悸动。
那悸动，是危机，亦是机缘的开端。而这一次，他将不再独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