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天际,清辉洒满大地,将圣魂村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的银纱之中。
喧嚣了一天的村庄彻底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草丛里的虫鸣。
唐三在屋里完成了今日的玄天功晚课,只觉神清气爽。
他走到窗边,想透透气,却意外地发现凌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睡下,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
他抱着膝盖,微微仰着头,望着天上那轮饱满的明月,一动不动。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侧影,那背影在无边的月色下,竟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苍凉,仿佛与这个宁静的夜晚格格不入。
唐三心中微微一动,轻轻推开门,走了过去。
他挨着凌墨,在冰凉的石头台阶上坐下。
夜晚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来,但他并没有在意。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有夜风轻柔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唐三才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想家了?”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也生怕触碰到凌墨内心某些敏感的角落。
凌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依旧望着月亮,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得仿佛融入了夜色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没有家可以想。”
这短短的几个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唐三一下,泛起细微的疼。
他立刻明白了这句话背后可能隐藏的惨痛过往。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流落至此,衣衫褴褛,身上带伤,声称没有家可以想……那意味着什么,唐三几乎不敢深想。
他前一世是孤儿,这一世虽有父亲却形同虚设,对这种无依无靠的漂泊感,他感同身受。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凌墨略显单薄却肌肉紧绷的肩膀,语气坚定而温暖:“别想以前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凌墨猛地转过头,看向唐三。
月光下,唐三的脸庞还带着孩童的圆润,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像山间的泉水,里面盛满了毫不作伪的真诚和坚定。
那光芒,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纯粹,直直地照进凌墨冰冷沉寂的心湖深处。
凌墨定定地看着唐三,看了许久许久,仿佛要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月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流转,似乎荡起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用一个极其轻微、却重若千斤的音节回应道:“……嗯。”
唐三看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动容,心中也更加柔软。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看着凌墨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凌墨,以后,我们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兄弟……”凌墨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在品味一个陌生而珍贵的词汇。
他的目光从唐三脸上,移向两人在月光下被拉得长长的、几乎交融在一起的影子,然后又移回唐三脸上。
这一次,他眼中那层厚厚的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有一种温暖而潮湿的东西,正努力地从里面渗透出来。
他看着唐三,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地、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两个少年身上,将他们的影子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彼此。
在这个平凡的夜晚,在这间破旧的铁匠铺外,一段超越了血缘的兄弟情谊,在月华的见证下,悄然缔结。
前路或许依旧漫长而未知,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彼此都明白,从此以后,无论风雨,都将有人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