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清晨在山顶不期而遇后,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个少年之间生根发芽。
后山那片僻静的空地,不再仅仅是唐三独享的修炼场所,也成了凌墨固定的去处。
天光未亮,薄雾冥冥,两个身影便一前一后,踏着露水,穿过寂静的村落,隐入后山葱茏的林木之中。
唐三依旧选择那块光滑的巨石,面东盘膝,眼瞳中紫意氤氲,贪婪地捕捉着天际那抹转瞬即逝的瑰丽紫气。
而凌墨,则会选择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的土地,开始演练他那套简洁至极、却招招凌厉的拳脚功夫。
起初,两人各练各的,互不打扰。
山林间只有唐三悠长的呼吸声、凌墨拳脚破空的呼啸声、以及早起的鸟儿的清脆鸣叫。
但渐渐的,这种平行的状态被打破了。
唐三在练习鬼影迷踪步时,需要移动的靶子来提升实战效果。
而凌墨,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唐三第一次提出这个想法时,凌墨只是略微沉默,便点了点头。
第一次切磋,唐三便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心。
他施展鬼影迷踪,身形如烟似幻,试图迷惑凌墨。
然而,凌墨的反应快得惊人。
他并不急于追击,而是以一种极其稳固的步法站立,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唐三移动时留下的细微痕迹——衣袂的飘动、脚下草叶的轻微倒伏、甚至是他呼吸节奏的微妙变化。
他总能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步法中,最快地预判出唐三下一次落点的可能方位,并提前进行封堵或做出有效的闪避反击。
他的攻击没有任何花哨,直来直往,速度、力量、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从无数次实战中磨砺出的冷酷效率。
好几次,唐三都险些被那看似简单的一拳或一腿击中,逼得他不得不将鬼影迷踪催动到极致。
“你的直觉……太可怕了。”
一次切磋间隙,唐三喘着气,由衷地感叹。
凌墨对危险的感知和战斗节奏的把握,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或者说,是经历过极度严酷环境淬炼出的本能。
凌墨用汗巾擦着额角的汗,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你很快。”
他指的是唐三的鬼影迷踪。
这是唐三第一次听到凌墨直接评价他的能力,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心中微动。
在一次次的交手、闪避、攻防中,两人的默契与日俱增。
唐三偶尔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指点凌墨一些发力技巧,比如如何运用腰腹力量将拳劲贯穿得更透,或者如何在步法转换时更节省体力、保持重心。
凌墨总是听得很认真,那双沉寂的眼睛里会闪过思索的光芒,然后下一次练习时,唐三就能惊讶地发现,他已经将那些技巧融会贯通,并且以一种更符合他自身风格的方式展现出来,简洁,高效,甚至带着一丝唐三都未曾想到的狠辣变招。
作为回报,凌墨虽然话不多,却会通过实战,将他那种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和经验,潜移默化地分享给唐三。
比如,他会突然在唐三以为安全的距离发动突袭,教会唐三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又比如,他会利用环境,如突然踢起的尘土、身后的大树,来制造攻击机会,让唐三明白战斗并非只有正面对抗。
这些都是在唐门按部就班的修炼中学不到的、血与火中总结出的生存智慧。
山林间,两个少年的身影如猿猴般矫健,交错翻飞。
汗水浸湿了他们简陋的衣衫,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有时他们会因为一个精妙的配合而相视一笑,有时也会因为对方的失误而短暂停顿,互相指出可以改进的地方。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交流都融入在拳脚往来和眼神交汇之中。
友谊,在这种日复一日、汗水浇灌的无声修炼中,悄然扎下了坚实的根系。
对于唐三而言,凌墨是一个强大的陪练,更是一个让他窥见这个世界另一种战斗方式的窗口;
对于凌墨而言,唐三的纯粹、专注以及那种毫不藏私的分享,则像一道温暖的光,缓缓融化着他内心冰封的角落。
这片原本只属于唐三一人的秘密修炼地,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