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史前传说
石烈走到祭坛旁的石块上坐下，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像是刻进了骨头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蹭过皱纹，像是想抚平这些岁月的痕迹，缓缓道：“那是先祖的记忆，藏在劫余石里，万年来，只有掌心出现天纹的人才能看见，才能知晓人类的起源，知晓万年前的真相，其他人就算碰了劫余石，也什么都看不见，只会觉得冰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阿衡身上，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沉痛，有担忧，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盼，语气沉重得像压了块千斤巨石，“万年来，天纹只现过三次，第一次是洪水退去，先祖靠着记忆里的碎片，一点点开垦土地，搭建房屋，建立了最初的部落，才有了我们这些后代，才有了青溪部落的根基；第二次是三百年前，星穹有流光坠落在东海，海面沸腾了整整三日，海水都变成了红色，死了不少鱼虾，海边的几个小部落，也被上涨的海水淹没，死了好多人，那些部落的幸存者，有的逃到了咱们部落，有的不知去向，此后东海就成了禁地，没人敢靠近，也没人知道那流光到底是什么，是星族的造物，还是冥族的异动，老祖宗说，那是劫难的预兆，只是不知为何，后来没了动静；这一次，天纹出在你手上，恐怕……老祖宗说的劫难，真的要来了，躲不掉了。”
“劫难？”阿衡握紧掌心，银纹的震颤与他慌乱的心跳隐隐呼应，他看着石烈，眼神里满是无措与惶恐，声音都发颤了，“族长，我只是个普通族人，平日里砍柴狩猎还行，遇到野兽能拼一拼，可哪能应对什么劫难？我没读过书，不懂什么神明意，也不知道星族冥族，部落里这么多人，有老人有孩子，我护不住啊，真的护不住。”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劫难”“使命”这些沉重的词沾边，他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跟着狩猎队进山，靠着力气换些食物，偶尔帮部落里的老人挑挑水、劈劈柴，攒些粮食，等再过两年，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像部落里其他汉子一样，平淡过完一辈子，可掌心的天纹，却像一道枷锁，牢牢把他困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玄伯拄着木杖走上前，木杖戳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敲打阿衡的心防，也像是在提醒他责任的重要，“阿衡，天纹选你，不是偶然。你掌心的纹路，与昆仑神石、劫余石同源，这说明你与万年前的真相、与星族冥族有着不解之缘，定有使命在身，你躲不掉，也不能躲——这不仅关乎你自己，更关乎整个青溪部落，甚至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类，你若是退缩了，谁来护着大家？谁来探寻真相？谁来阻止万年前的悲剧重演？”
蛮牛也跟着点头，粗声粗气地补充：“阿衡，你别怂！你性子稳，身手也利落，跟着狩猎队出过不少险，上次遇着野猪群，你还护着阿岩逃了出来，哪次不是你最冷静？真有事儿，俺陪着你，咱部落的汉子，没怕过难！不管是星族还是冥族，来了咱就跟他们拼，拿着石斧拼，就算打不过，也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去，不能让他们毁了咱的部落，毁了咱的家！”
他拍了拍阿衡的肩膀，力道重得让阿衡晃了晃，肩膀被拍得生疼，眼里却满是笃定，带着狩猎队长惯有的悍气，让人莫名安心，阿衡看着他，心里的慌乱竟少了几分。
石烈抬眼看向阿衡，疲惫的眼神里渐渐凝起几分坚定，他站起身，枯瘦的手落在阿衡肩头，力道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也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阿衡，你得再去一趟昆仑深处，找到那块你触过的神石。星族冥族万年来从不干涉地表，如今神石异动、天纹现世，他们必定有动作，要么是星族要降临地表，要么是冥族要从地心出来，不管是哪一种，都可能给我们带来劫难，他们的科技比我们先进，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只有摸清他们的意图，找到应对之法，咱青溪部落，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才能有生路，才能不重蹈万年前的覆辙，才能保住咱们的家。”
阿衡愣住了，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掌心的银纹被攥得生疼，却依旧在震颤。再入昆仑深处？那里雾浓路险，碎石坡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山涧，稍不注意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林子里还有熊、狼、野猪出没，凶猛异常，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更别提神石旁那诡异的异动，他至今想起来还心头发紧，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些低语和轰鸣。
可看着石烈期盼的眼神，玄伯凝重的神色，还有蛮牛笃定的模样，他心里清楚，自己躲不掉。掌心的天纹不是恩赐，是绑在身上的责任，部落里的老人孩子、田间劳作的族人、灶前忙碌的妇人，全指着他探清真相，他不能退，也不能当懦夫，不能眼睁睁看着部落遭遇劫难，看着族人像万年前的先祖那样，在洪水里挣扎求生，甚至丢掉性命。
沉默半晌，阿衡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的无措与惶恐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山野少年的倔强与坚定，他缓缓点头，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带着无比的郑重：“好，族长，我去。啥时候出发？需要准备些什么？”
石烈见他答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疲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光亮，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他抬手拍了拍阿衡的后背，像是在鼓励他，又像是在给她打气：“明日一早出发，时间紧迫，不能耽误，越早摸清真相，咱们越有准备的时间。蛮牛跟你同去，他熟悉山林环境，身手也好，能护着你，遇到野兽也能应对，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些。我让部落里的妇人给你们备些干粮，都是晒干的粟米饼和腊肉，耐放，饿了就能吃；再带上两把最锋利的石斧，那石斧是用昆仑山上的硬石打磨的，锋利得很，既能砍柴开路，也能防身；你们再带上两张兽网，遇到猎物能捕，补充些食物，遇到危险也能挡一挡，困住野兽。”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担忧，又细细叮嘱道：“万事小心，遇事别逞强，实在不行就往回退，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记住，你们活着，部落才有希望，别硬撑，部落永远等你们平安归来。”
玄伯拄着木杖走到祭坛前，指尖抚过劫余石，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石坠，石坠是块小而光滑的黑石，上面也刻着细碎的纹路，与劫余石同源，触手冰凉，带着股淡淡的寒意，他递到阿衡面前，声音沙哑：“带上这个，是祖上传下的护符，能避些邪祟，也能帮你感应神石的气息，跟着护符的凉意走，能少走些弯路，若是遇到危险，护符或许能帮你挡一挡，这是历任巫祝传下来的，只给有使命的人。”
阿衡接过石坠，红绳缠在手腕上，带着几分踏实的触感，冰凉的石坠贴着皮肤，让他心里的慌乱又少了几分，他攥紧石坠，又看了眼掌心的天纹，银纹在祭坛的树荫下泛着极淡的光，似在呼应他此刻的决心，也似在默默陪伴。
走出祭坛时，暮色已沉，夕阳落尽，天边染着些暗红的余晕，渐渐被墨色夜色吞没，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缓缓盖在大地上。部落里的炊烟早已散了，茅草屋的窗棂里透出点点火光，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暖而微弱，映亮了茅草屋的轮廓；田埂上的族人早已收工，偶尔传来几声孩童的嬉闹，很快被妇人的呼喊压下，“小石头，别玩了，回家吃饭了”“丫丫，快回来，别跑远了”，孩童们的笑声渐渐消失，归屋歇息；老槐树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混着溪流的叮咚声，格外安静，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人心里发慌。
阿衡走在前面，掌心的天纹贴着衣料，细微的震颤顺着皮肤蔓延，心里既有对未知的不安，也有几分莫名的笃定；蛮牛跟在身后，嘴里还在嘀咕着给阿衡找些厚实的兽皮裹腿，免得进山被荆棘刮伤，又念叨着要检查石斧的刃口，确保锋利，遇到野兽能派上用场，“俺那把石斧，上次砍树时崩了个小口，今晚得磨一磨，磨得锋利些，遇到熊也能拼一拼”；玄伯拄着木杖走在最后，望着昆仑墟的方向，眉头始终没松，夜色里，他浑浊的眼里似藏着担忧，又似藏着对过往的追忆，木杖戳在地上的笃笃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像在叩问岁月，也像在预告即将到来的风雨。
回到自己的茅草屋，阿衡推门进去，屋里陈设简单，一张用木头搭的床，铺着晒干的茅草，茅草被压得平整，带着淡淡的草香；一个陶灶摆在墙角，灶边堆着些干柴，柴堆旁放着个陶碗，碗里还留着些昨日的米汤痕迹；桌上还放着昨日林娘送来的半块兽肉，用树叶盖着，透着淡淡的香味，是难得的荤腥。
他坐在床边，抬手看着掌心的天纹，银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顺着掌纹蜿蜒，像藏着条细小的银蛇，神秘又诡异；他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石坠，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心里踏实了些。他想起幻境里的洪水、崩塌的金属建筑，还有星族冥族的身影，心里一阵发沉，却又攥紧了拳头，指尖泛白——不管前路有多险，他都得走下去，为了部落，为了族人，也为了弄明白自己身上的秘密，弄明白万年前的真相。
夜里，阿衡睡得不沉，总梦见昆仑墟的雾，还有神石上的纹路，梦里他又听见那些细碎的低语，混着洪水奔涌的轰鸣，还有人绝望的呼救，吓得他猛地惊醒，掌心全是汗，天纹依旧清晰，震颤未停；他坐起身，望着窗外的夜色，昆仑墟的方向隐在黑暗里，像头蛰伏的巨兽，等着被唤醒，也等着带来未知的劫难，屋里的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映在地上，像一条银色的线，格外清冷。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鸡叫还没传进部落，天边只泛起一丝淡淡的鱼肚白，远处的山峦还隐在晨雾里，像模糊的剪影，阿衡就起了。他换上件结实的粗麻短褐，这件短褐是去年部落里的妇人帮他缝的，针脚细密，比他自己缝的整齐多了；裹上蛮牛送来的兽皮裹腿，兽皮厚实，是狼皮做的，能挡些风寒，也能防荆棘刮伤；腰间挂着装满清水的陶壶，陶壶是他娘生前留下的，壶身刻着简单的花纹，边缘磕了个小口，却依旧能用；背上背着装着干粮、石斧和兽网的竹筐，竹筐是他自己编的，结实耐用；手腕上系着玄伯给的石坠，掌心攥得紧紧的，指尖能清晰感觉到天纹的震颤，比昨日更明显了些，像是在催促他，又像是在指引方向。
部落口的老槐树下，石烈、玄伯早已等候，石烈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麻长褂，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满是牵挂；玄伯依旧拄着那根刻纹木杖，头发用木簪别着，神色肃穆；蛮牛扛着一把更粗的石斧，斧刃磨得发亮，能映出人的影子，还背着张崭新的兽网，兽网是用结实的麻绳编的，网眼细密，见阿衡来，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都备妥了，咱走，趁早上凉快，多赶些路，中午就能到你昨日砍柴的地方。”
石烈走上前，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进山后别乱闯，跟着蛮牛走，他熟路，遇到雾浓的地方就等雾散，别着急，安全第一；要是实在找不到神石，或者遇到躲不过的危险，就赶紧往回退，别硬撑，部落永远等你们平安归来，别让我和族人担心。”他拍了拍阿衡和蛮牛的肩膀，力道不轻，像是在传递力量，眼神里满是牵挂，像是在送别自己的孩子。
玄伯抬手对着昆仑墟的方向拜了拜，嘴里念着祈福的话，声音低沉而虔诚，“先祖在上，今日后辈阿衡、蛮牛前往昆仑深处探寻神石，求先祖庇佑，护他们平安，助他们寻得真相，护我青溪部落平安”，拜完后，又看向阿衡，沉声道：“神石有灵，跟着掌心天纹的震颤走，也跟着护符的气息走，能找着它；若遇着异动，别慌，天纹会护着你，先祖也会庇佑你，静下心来，就能感知到神石的指引。”
阿衡点头，心里沉甸甸的，却没再多说，千言万语都藏在心里，化作了前行的决心。他转身跟着蛮牛往昆仑墟的方向走，两人的身影渐渐融进晨雾里，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两个模糊的轮廓，消失在晨雾深处。
石烈和玄伯站在老槐树下，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久久没动，晨雾越来越浓，裹着部落，裹着昆仑，也裹着即将揭开的秘密，还有藏在雾后的风雨，一场关乎部落存亡、人类命运的征程，就此开启。
阿衡跟着蛮牛走在山道上，晨雾湿冷，打湿了粗麻衣衫，贴在身上凉得刺骨，风一吹，浑身打颤，牙齿都在打颤；脚下的路越来越险，碎石越来越多，时不时能看到滚落的石块，还有被雨水冲刷出的沟壑，沟壑里积着些泥水，踩上去滑得很；蛮牛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探路，用石斧拨开路边的荆棘，荆棘的尖刺划过石斧，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时不时回头提醒阿衡：“踩稳些，这边有滑坡痕迹，别往边缘走，边缘的土松，容易掉下去；前面有个坑，绕着走。”
阿衡没说话，只盯着掌心的天纹，银纹在晨雾里泛着极淡的光，震颤比昨日更明显，顺着掌纹往心口窜，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与远方的神石呼应；他跟着震颤的节奏走，脚步渐渐稳了，心里的不安也淡了些，只剩往前走的决心，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坚定，哪怕脚下的路再险，也没停下脚步。
走了两个时辰，晨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松枝洒下来，落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像撒了一地碎金，松针上的露珠被阳光一照，泛着晶莹的光，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蛮牛指着前面的碎石坡，粗声说：“前面就是你昨日砍柴的地方吧？俺看着眼熟，坡上那几棵矮松，上次狩猎俺还在这儿歇过脚，在松树下捡了个野果，甜得很。”
阿衡抬头，果然看见那片熟悉的碎石坡，坡上的矮松依旧，枝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松针落了一地，踩上去软软的；而远处，青黑巨石隐在薄雾里，石身的纹路似能隐约看见，透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心里发紧；就在这时，掌心的天纹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银光亮了几分，像是在呼应巨石的召唤，连手腕上的石坠，都变得冰凉，顺着皮肤传来寒意，比之前更甚，像是在提醒他，神石就在前方。
“就是那儿。”阿衡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朝着青黑巨石走去，掌心的震颤越来越烈，银光越来越亮，映亮了他的手掌，也映亮了脚下的路。
蛮牛紧随其后，握紧了手里的石斧，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的树林，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防备着可能出现的野兽，嘴里还叮嘱：“慢点走，别惊动了啥东西，这儿离部落远，遇着危险没人帮衬，小心点总没错。”
离巨石越来越近，掌心的震颤越来越烈，银纹亮得刺眼，顺着纹路流淌，像融化的银线，在掌心里格外醒目；巨石上的纹路也似有感应，隐隐透出淡光，与阿衡掌心的银纹交相辉映，晨雾里，一人一石对峙，似跨越万年的呼应，藏着未说尽的秘密，也藏着即将开启的命运转折，而这转折背后，是福是祸，无人知晓，只知道一场风暴，已在悄然酝酿，即将席卷这片土地，席卷青溪部落的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