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掌纹惊变
书名:昆仑星冥录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126字 发布时间:2025-11-22

第一章 掌纹惊变

 

阿衡刚把陶瓢递还给石烈,手腕还没收回,林娘忽然像阵旋风似的凑上前来。她指尖捏着株带露的荠菜,翠绿的菜叶上沾着细碎的水珠,顺着叶脉滚落,砸在粗糙的手背上;靛蓝布裙摆扫过地面,沾了些枯黄草屑,鬓边别着朵刚摘的小蓝花,花瓣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阿衡的左手掌心,惊呼声像被石子惊飞的雀鸟,尖细又急促:“阿衡,你手上这是啥?咋长了些银道道?莫不是在山里沾了啥邪祟东西,惹上不干净的物件了?”

 

她这一喊,瞬间拽走了老槐树下所有人的目光。蛮牛第一个挤过来,他蒲扇大的手按在阿衡肩头,力道重得让阿衡踉跄了半步,肩膀被按得生疼。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是去年猎熊时被熊爪划的,此刻被日光一照,疤色泛红,更添几分悍气;粗重的呼吸带着昨夜兽肉宴残留的腥香,混着山林草木的清苦气息,喷在阿衡手背上,带着温热的触感:“啥银道道?让俺瞅瞅,莫不是在山里蹭了啥怪石头的印子?俺上次进山,也蹭过黑石灰,洗了三天才掉。”

 

阿岩也跟着凑过来,他年纪比阿衡小两岁,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个子比阿衡矮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麻短衫,袖口磨出了毛边,胳膊上还沾着昨日狩猎时蹭的泥渍,指尖还嵌着些草屑。他踮着脚往阿衡掌心瞧,眼里满是好奇,时不时伸手想碰,刚伸到半空,就被蛮牛狠狠瞪了一眼,吓得赶紧缩了回去,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

 

玄伯拄着那根刻满古纹的木杖,慢悠悠走上前。木杖顶端雕着个模糊的兽头,是部落先祖传下来的,被岁月摩挲得光滑温润,杖身缠着几圈褪色的红绳;他头发全白,像撒了层霜雪,用根简单的木簪别在脑后,鬓角垂着两缕碎发,脸上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浑浊的眼珠在阿衡掌心扫过,原本松弛的眉头忽然拧成疙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木杖兽头,指腹蹭过兽头的纹路,神色瞬间沉了下来,连呼吸都慢了几分,周身透着股肃穆的气息。

 

连田埂上几个修水渠的族人,也停下手里的石锄,远远往这边望。石锄柄上缠着防滑的麻绳,锄刃沾着湿润的泥土,他们交头接耳,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碎碎的像撒了一地石子,“那纹路看着怪吓人的,真像邪祟弄的?”“阿衡这孩子老实,咋会沾这东西?”“莫不是昆仑墟深处的山神显灵了?”,搅得人心发乱。

 

阿衡心头一跳,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心脏“咚咚”直跳,下意识想把手往身后藏,指尖刚要收拢,却见众人目光都黏在他掌心,根本藏不住——细若蛛丝的纹路在他黝黑粗糙的皮肤上蜿蜒,顺着掌纹蔓延,像月光凝在皮肉上,又似银砂嵌进肌理,日光一照,还泛着极淡的冷光,不疼不痒,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他反复揉了揉,指尖蹭得皮肤发红,纹路依旧清晰,半点没褪去的迹象,反而因摩擦,银光更明显了些。

 

“这纹路……啥时候长出来的?”石烈也注意到了,他刚才递水时只顾着看阿衡额头沁出的汗珠,没细看手掌,此刻凑上前,枯瘦的手指悬在阿衡掌心上方半寸处,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神圣之物,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像浸了水的木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今日往昆仑墟深处走,莫不是碰了啥异样的石头?墟里的石头邪性,老祖宗早就说过,别往深处闯。”

 

阿衡喉结滚动了一下,舌尖有些发涩,喉咙干得发紧,他舔了舔嘴唇,把午后在碎石坡滑倒、掌心按在青黑巨石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连耳边听到的细碎低语、洪水奔涌的轰鸣,还有掌心那阵像有小虫爬的麻痒感也没落下,末了又反复揉了揉掌心,见纹路依旧清晰,语气里满是茫然与无措:“就碰了下那石头,黑沉沉的,上面也有这纹路,当时只觉手心发麻,像过了电似的,耳边乱响,像有好多人在低声说话,还有水冲过来的声音,吵得脑袋疼,没在意手上的变化,回来路上也没瞅,刚被林娘一喊才发现,不疼不痒,就是擦不掉,看着怪渗人的。”

 

“碰了昆仑深处的石头?”玄伯忽然开口,他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话音刚落,木杖往地上一戳,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脚下的泥土都颤了颤,溅起些细小的土粒,“这是天纹!老祖宗传下的古训里写着,昆仑有神石,通星连地,藏着万年前的秘辛,触之得神启者,掌心必现天纹,天纹现则祸福至,能辨吉凶,通神明意!阿衡这是得了神启,也扛下了劫数啊!”

 

“天纹?”周围瞬间炸了锅,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比刚才更乱了。修水渠的族人也顾不上干活,扛着石锄往这边跑,石锄撞在田埂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围得老槐树底下水泄不通,连树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有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是部落里的张婆婆,头发花白,挽着个松散的发髻,手里攥着块刚搓好的麻线,线团滚落在地上也没察觉,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双手合十对着天上连连拜了拜,膝盖微微弯曲,像是要下跪,嘴里念念有词:“神明显灵了?还是要降祸?可别害了咱们青溪部落啊!咱部落这些年安稳过日子,种粮打猎,好不容易能吃饱饭,经不起折腾了!”

 

旁边的李婶也跟着点头,她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野果,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张婆婆说得对,万年前大洪水就是天纹现了才来的,可别再出事了,俺家娃还小,可经不起祸事。”

 

阿岩挠了挠头,凑到蛮牛身边小声嘀咕:“看着不像天纹啊,倒像石头上的刻痕印上去的,哪有这么邪门?玄伯是不是看错了?”

 

蛮牛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反驳:“玄伯说的还能有错?老祖宗的话能假?没瞅着那纹路透着光?这可是神赐的印记,别乱说话,小心惹神明不高兴,降罪给你!”他说着,还抬手拍了拍阿岩的后脑勺,力道不轻,阿岩疼得咧嘴,却不敢反驳。

 

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是部落里孩童们的领头人小石头,还有林娘的女儿丫丫,吓得躲在大人身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偷看,小手紧紧攥着大人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丫丫还偷偷抹了抹眼泪,小声问林娘:“娘,阿衡哥是不是惹上神仙了?会不会吃了他?”林娘拍了拍她的背,没说话,眼神却也满是担忧。

 

青溪部落世代扎根昆仑脚下,敬天畏地早已刻进骨子里。老人们常说,万年前大洪水降临前,就有先祖掌心现过类似纹路,没多久便天降浩劫,洪水滔天,山崩地裂,淹没了大片土地,无数人被冲走,先祖们躲在昆仑山洞里,靠着野果野菜、树皮草根才勉强活下来,如今部落里的祭坛旁,还留着当年先祖避难时用过的石器,石斧、石刀,上面刻着岁月的痕迹,边缘早已磨损。此刻阿衡掌心出现天纹,瞬间勾起了所有人心里深藏的恐惧,连风里的烟火气都淡了几分,沉甸甸的凝重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呼吸都觉得发闷,连周围的草木都似没了生机,叶子蔫蔫的,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叹气。

 

“玄伯,你别吓人啊。”阿衡咬了咬唇,语气里带着几分抗拒,他从小听着洪水传说长大,知道天纹背后藏着的劫数,心里又慌又怕,手心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说不定就是块脏东西,过几日就掉了,哪是什么天纹,更别提啥劫数了,咱部落好端端的,能有啥事儿?”

 

他说着抬手想用力蹭掌心,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被石烈抬手拦住。石烈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眉头拧成疙瘩,皱纹挤在一起,像沟壑纵横的土地,目光扫过围观的族人,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洪亮:“都别乱猜,也别往外传,免得惹来部落恐慌,乱了人心!阿衡,你跟我去祭坛,玄伯、蛮牛,你们也跟着来,有话到祭坛里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多了容易生乱,传出去还会惹来其他部落的猜忌。其他人都散了,赶紧去修水渠,眼下正是浇地的关键时候,误了农时,咱们秋冬就没粮吃了,都别在这儿围着耽误事!”

 

族人虽满心好奇,像猫抓似的痒痒,却不敢违抗石烈的命令——石烈年轻时带部落对抗过下山的狼群,当时狼群有几十只,凶狠异常,他拿着石斧冲在最前面,手臂被狼咬了个大口子,却依旧没退缩,最后领着族人打退了狼群;后来还领着大家开荒地、修水渠,荒年时把自家存粮拿出来分,救过不少族人的命,是部落里的主心骨,没人不敬重他。

 

众人纷纷应声散去,“知道了族长”“这就去修水渠”,声音里带着几分敬畏,还有几分不舍,只是走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看阿衡几眼,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好奇,还有几分刻意的疏离,像是怕沾染上不祥之气。林娘还想多问两句,拉着身边的李婶嘀咕,被李婶拽了拽胳膊,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惹族长不高兴,林娘才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挎着装满野菜的竹篮往部落里走,走两步还回头瞅一眼,嘴里小声嘀咕着“咋就成了天纹,怪玄乎的,阿衡这孩子命咋这么苦”。

 

阿衡攥紧左手,掌心的银纹贴着皮肤,似有若无的震颤顺着掌纹传来,像春蚕啃叶,又像极轻的脉搏在跳,与他此刻慌乱的心跳隐隐呼应,“咚咚”“嗡嗡”,两种动静缠在一起,让他心里更乱了。他跟着石烈往祭坛走,脚步有些发沉,鞋底踩在土路上,留下浅浅的脚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没着没落,心里又慌又乱,还有几分莫名的不安。

 

蛮牛跟在旁边,时不时扭头看他掌心,粗粝的手指想碰又不敢,只能在半空悬着,嘴里嘟囔着“真邪门,这纹路还真透着光,摸上去啥感觉?疼不疼?”,见阿衡没说话,又接着说:“你也别害怕,真要是天纹,有玄伯和族长在,肯定能想办法,咱部落的汉子,别怂。”

 

玄伯拄着木杖走在后面,木杖戳在地上笃笃响,节奏沉缓,像是在琢磨心事,神色始终紧绷着,没半点放松,眼里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昆仑墟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在担忧什么。

 

祭坛在部落最东头,远离族人聚居的茅草屋,周围种着几棵老柏,树干粗得两人合抱,树皮皲裂得像老人的皱纹,深沟里嵌着尘土与苔藓,用手一抠,能抠下些潮湿的泥块;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连日光都难透进来,树荫下透着股沁骨的凉,风一吹,柏叶沙沙响,像有人在低声叹息,又似先祖在诉说过往的苦难,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祭坛是用青石板垒成的,约莫半人高,石板缝隙里长着些枯黄的杂草,还有几株不知名的小紫花,在墙角开得孤零零的,花瓣上沾着些尘土,透着几分寂寥;祭坛边缘立着几块刻满古纹的石碑,纹路模糊不清,被岁月侵蚀得没了棱角,有的石碑还缺了一角,像是当年洪水过后,先祖们立下的记号,记录着劫后余生的艰难,还有对神明的敬畏。

 

祭坛中央没有神像,也没有先祖牌位,只摆着个青灰色石鼎,鼎身刻着简单的水波纹,纹路里积着厚厚的香灰,用手轻轻一拂,能扬起些细小的灰粒,还插着几根未燃尽的香头,冒着淡淡的青烟,袅袅往上飘,与周围的肃穆气息融在一起,让人不自觉地收起浮躁,屏住呼吸。

 

石烈走到祭坛前,抬手抚过冰凉的青石板,动作缓慢又郑重,像是在与先祖对话,指尖蹭过石板上的纹路,眼神里满是虔诚,而后指着石鼎旁一块拳头大的黑石,沉声道:“这是祖上传下的劫余石,当年大洪水退去,先祖从昆仑深处逃出来时,拼了性命才把它带出来,一路上不知躲过多少野兽,扛过多少风雨,才护着它到了这儿。老祖宗说,这石头藏着先祖的记忆,能辨天纹真伪,还能感知神明动静,是咱们部落的护身符,也是与先祖沟通的桥梁,这么多年来,只有历任族长和巫祝能碰,从不让外人靠近,连部落里的孩子,都不让随便靠近祭坛。”

 

玄伯拄着木杖走到黑石旁,指尖轻轻抚过石面,黑石表面粗糙,布满细碎的纹路,与阿衡掌心、昆仑巨石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像凝固的墨,日光落在上面,泛着冷寂的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沉,不用摸都能猜到,触之必是沁骨的凉。他转头看向石烈,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族长,该验验这纹路的真假了,是福是祸,总得弄个明白,别耽误了时辰,也别让先祖等急了。”

 

石烈点头,从祭坛旁的竹篮里拿出三支松脂香,香身裹着淡淡的松脂味,是部落里自己熬制的,耐烧,香味也正,平日里只有祭祀时才舍得用,平日里族人都用普通的柴火熏香。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两下,火折子冒出微弱的火光,映亮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也映亮了祭坛上的青石板,火光跳动着,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小心翼翼点燃香头,淡青色的烟雾立刻冒出来,混着祭坛上尘土与岁月的旧味,格外呛人,阿衡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角泛起了泪光,蛮牛也皱了皱眉,却没敢咳嗽,怕惊扰了先祖。石烈抬手将香插进石鼎,双手合十对着黑石深深拜了三拜,腰弯得极低,几乎要贴到祭坛石板,膝盖微微弯曲,像是要下跪,嘴里低声念着祈福的话,声音沙哑却虔诚:“先祖在上,今日后辈阿衡掌心现异纹,疑似天纹,特带他前来叩拜,求先祖显灵,告知此纹真伪,若有劫难,也求先祖庇佑部落平安,护我族人性命,别让万年前的悲剧再重演……”

 

玄伯和蛮牛也跟着拜了三拜,蛮牛动作粗笨,弯腰时差点撞到祭坛,却也透着几分郑重,拜完后还学着石烈的样子,对着黑石念叨了两句“求先祖保佑,保佑阿衡没事,保佑部落平安”;玄伯拜完后,依旧拄着木杖站在一旁,眼神死死盯着黑石,神色越发凝重,指尖还在不停摩挲木杖兽头,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祈祷。

 

拜完后,石烈转头看向阿衡,沉声道:“阿衡,伸手,把掌心贴在劫余石上,是真天纹还是假天纹,一贴便知,先祖不会骗咱们,这劫余石也绝不会认错,别害怕,先祖会护着你的。”

 

阿衡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心里虽发怵,却也知道躲不过去,手心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指尖微微发颤,连胳膊都有些僵硬。他走到祭坛前,缓缓伸出左手,掌心对着黑石,指尖离黑石越来越近,能感觉到黑石散发出的丝丝凉意,顺着空气传到掌心,让他打了个寒颤,心里的忐忑更甚,可看着石烈和玄伯期盼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将掌心贴了上去。

 

刚一接触,阿衡忽然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涌来,与昨日昆仑巨石的沁骨凉截然不同——这股暖流温温的,像春日融雪顺着掌纹蔓延,很快传遍整条胳膊,连心口都暖烘烘的,之前掌心的麻痒感也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贴合感,像掌心与黑石本就该连在一起,不分彼此,连呼吸都似与黑石同步。

 

紧接着,掌心的银纹突然亮了起来,淡银色的光顺着纹路流淌,像融化的银线在掌心里游走,又似星星的光凝在肌理间,越来越亮,连周围的空气都似被染上了一层淡光;黑石上的墨色纹路也跟着亮了,一银一墨两道光交相辉映,在祭坛的树荫下格外醒目,连石鼎里冒出的青烟,都被染上了淡淡的光晕,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呛人,反而透着股淡淡的清香。

 

与此同时,祭坛周围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嗡鸣,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无数小虫在耳边振翅,又似远处传来的钟声,悠远又神秘,不是来自石鼎,不是来自柏叶,更像是从虚空里钻出来,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震得人耳膜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里像是有无数根线在拉扯,又胀又疼。

 

阿衡只觉眼前骤然一黑,脑袋一阵眩晕,像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身体像是被无形的东西裹住,失去了知觉,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渐渐盖过了一切思绪,眼前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白光,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动静。

 

等他再次睁开眼,早已不在祭坛旁。

 

脚下是开裂的大地,裂缝纵横交错像张巨大的网,深不见底,里面冒着滚烫的岩浆,橘红色的火光映得周围一片通红,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呛得人喉咙发疼,连呼吸都觉得灼热,像是要把肺烧穿,吸入的空气带着火星,烫得气管生疼;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像被鲜血染过,厚重的乌云翻滚着,像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恶龙,嘴里吐着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天空,无数巨大的水流从天际倾泻而下,像奔腾的瀑布砸在地上,溅起数尺高的水花,水花落在地上,瞬间被岩浆蒸发,变成白色的水汽,轰鸣声震耳欲聋,盖过了所有声响,让人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脚下的大地还在不停颤抖,像是随时会塌陷。

 

远处的城池早已没了模样,那些不是部落里的茅草屋,而是高大的金属建筑,通体银白,直插云霄,建筑表面泛着冷光,上面还有些看不懂的纹路,却在洪水冲击下纷纷倒塌,金属断裂的脆响、水流的轰鸣、建筑坍塌的巨响,还有人的尖叫呼救声混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浑身发冷;山脉被冲垮,泥土石块被洪流裹挟,像黑色巨蟒吞噬着一切,原本茂盛的树林,此刻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树干上还缠着些人的衣物,飘在水里,格外刺眼;无数人在洪水里挣扎,他们穿着贴身的衣物,材质像丝绸又似柔软的金属,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的身形,有的骑着带金属翅膀的器物往高处飞,翅膀泛着淡蓝光,飞行时发出轻微的嗡鸣,速度极快,却根本抵不过汹涌的洪流,刚飞起来没多久,就被水流卷走,转瞬便没了踪影,呼救声尖锐又绝望,转瞬便被水声淹没,再也没了动静,只留下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很快又被新的洪水覆盖。

 

远处星空中,一道道流光划过,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带着刺眼的光,在暗红天空下格外醒目,像是在与什么东西对抗,又像是在试图救援。阿衡顺着流光望去,隐约能看见里面有模糊的身影,他们穿着银白色衣物,周身裹着淡蓝光晕,像是被月光笼罩,身形挺拔,手里握着细长的器物,器物顶端能发出强光,正朝着洪流照射,像是在阻挡洪水,又像是在寻找幸存者,却收效甚微,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地被吞噬,眼里满是无力与沉痛,嘴角动了动,像是在说着什么,却被轰鸣声盖过,什么都听不见。

 

“那是……仙踪里的神仙?”阿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牙齿都在打颤,上下牙不停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幻境里的景象比老人们说的洪水传说恐怖百倍,比他想象中最可怕的噩梦还要惊悚,让他浑身发冷,后背瞬间冒出冷汗,浸湿了粗麻短褐,贴在身上凉得刺骨,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是神仙,是星族。”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衡猛地回头,见石烈不知何时也在幻境里,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粗麻长褂,头发被狂风刮得凌乱,贴在脸上,脸上满是沉痛,眼眶泛红,像是强忍着泪水,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正望着天际的流光叹气,声音沙哑,却带着无比的郑重,“地核里的是冥族,当年地表遭劫,星族从太阳系诸星赶来,想救却来不及,洪水已经蔓延了大半个大地,根本挡不住,再厉害的科技,也敌不过天灾。冥族为了躲过大劫,就带着他们的科技造物躲进了地心,而咱们的先祖,是被冥族遗落在地表的孩子,他们当时年纪小,冥族来不及带他们一起躲进地心,只能把他们藏在昆仑深处的山洞里,靠着山洞避雨,靠着野果野菜充饥,才勉强躲过大劫,活了下来,一代代繁衍,才有了现在的我们。”

 

石烈的话音刚落,幻境里的景象突然变了。洪水渐渐退去,大地一片荒芜,到处是断壁残垣,金属器物的碎片散在地上,被岩浆烤得发烫,泛着焦黑的痕迹,有的碎片还在冒着黑烟,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硫磺味,却比之前淡了些;天空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却依旧透着股死寂,连风都是冷的,吹在身上像刀割,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人皮肤生疼,脸上的伤口被风吹得裂开,渗出血珠;远处的岩浆渐渐冷却,变成了黑褐色的岩石,上面还留着水流冲刷的痕迹,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机。

 

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从山洞里走出来,他们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出血,脸上满是尘土,看不清模样,身上满是伤口,有的伤口还在流血,混着泥土,看着触目惊心,有的伤口已经结痂,却又被蹭破,露出里面鲜红的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根本遮不住身体,只能用些枯草简单裹着,勉强蔽体,枯草被风吹得瑟瑟发抖;他们手里拿着粗糙的石器,像是用石头简单打磨而成的,边缘参差不齐,还带着毛刺,握在手里,能硌得手心生疼;眼神里满是茫然,望着眼前满目疮痍的世界,不知该往何处去,不知该如何生存,脸上满是绝望与无助,站在原地,像迷路的孩子,连动都不敢动。

 

阿衡仔细看去,发现他们的掌心也有淡银色纹路,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纹路渐渐变淡,最后只剩一点浅浅的印记——那几人的眉眼,竟与阿衡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眼神里的茫然、惶恐与无助,和他此刻几乎一模一样,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看着先祖们当年在蛮荒中挣扎求生的处境,心里一阵发酸,眼眶也红了。

 

就在这时,嗡鸣声突然消失,掌心银纹与黑石纹路的光同时黯淡,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没了光亮;阿衡眼前一亮,脑袋一阵清明,像是从深海里突然浮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胸口的憋闷感也散了,再睁眼时,已重新回到了祭坛旁。

 

掌心的银纹淡了些,却依旧清晰,贴在皮肤上,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像是有生命在跳动,又像是在提醒他刚才幻境里的一切并非虚构;黑石恢复了沉寂,又变得黑沉沉的,没了之前的光亮,只有石鼎里的香燃尽了大半,香灰积了薄薄一层,青烟渐渐散了,祭坛周围又只剩肃穆的冷意,连风里的柏叶声,都似变得沉重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柔。

 

“族长,方才那是……”阿衡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幻境里的毁灭景象还在脑海里不停转动,那些绝望的呼救声、建筑坍塌的巨响,像是还在耳边响起,让他心有余悸,更多的是满心的疑惑,星族、冥族,这些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来头?先祖的过往,竟如此惨烈?他们真的是被遗落在地表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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