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屁股上的疼痛都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犊子了!计划暴露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躺椅搬回原位,又想整理一下自己滚得皱巴巴的衣服,还想把脸上那惊恐的表情调整回“病弱”状态,一时间手忙脚乱,差点同手同脚。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先走进来的是低眉顺眼、却难掩脸上激动与好奇的安竹。紧接着,一股淡雅清幽的兰花香气随风潜入,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大小姐沈清音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襦裙,外罩月白纱衣,乌黑的秀发简单绾起,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
她身姿娉婷,容颜绝丽,只是此刻那双清澈的美眸中,带着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她身后跟着一位提着药箱、留着山羊胡、面容清癯的老者,想必就是王太医了。
沈逸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赶紧低下头,做出惊慌失措、受宠若惊(主要是惊)的样子,躬身行礼,声音都带着颤儿:“不、不知大小姐驾临,小的……小的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咆哮:‘她怎么会来?!她怎么会亲自来?!我一个微不足道的旁支“病号”,何德何能啊?!这不科学!’
沈清音目光在简陋的小院里扫过,最后落在沈逸身上,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不必多礼。听闻你身子不适,还写了……一份颇为详细的病情陈述。我既暂管药房,便过来看看。这位是太医院的王太医,医术精湛,让他为你诊治一番。”
王太医微微颔首,一副高人风范。
沈逸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只能挤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多、多谢大小姐关怀!多谢王太医!只是……只是小的这不过是小毛病,怎敢劳烦大小姐和太医亲自……”
“无妨。”沈清音淡淡打断他,径直走向屋内唯一一张像样的椅子(还是安竹刚刚紧急用袖子擦过的),优雅地坐了下来,摆明了要旁观诊治全过程。“既病了,便要好生诊治,莫要延误。”
沈逸:“……”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原地表演一个昏迷。
王太医上前,示意沈逸坐下。沈逸硬着头皮,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僵硬地坐在凳子上。
“伸手。”王太医道。
沈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这次可不是装的。王太医搭上他的脉搏,闭目凝神。
小院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沈逸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擂鼓,他拼命祈祷:‘跳慢点!跳弱点!表现出虚弱!对,虚弱!’
王太医诊了左手,又换右手,眉头微微蹙起。
沈逸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怎么了?难道我身体真有什么隐疾?不对啊,我感觉我能吃下一头牛!’
良久,王太医松开手,睁开眼,看向沈清音,语气带着一丝困惑:“回大小姐,这位公子脉象……略显浮数,似有心火,但根基平稳,气血虽不充盈,却也无大碍。至于其所陈述的头晕、精神不振等症候……从脉象上看,并不明显。”
沈逸心里咯噔一下。要穿帮!
他赶紧“虚弱”地咳嗽两声,有气无力地补充道:“回太医,小的这病……它时好时坏,发作起来便难受得紧,平日里……倒也能勉强支撑。”
沈清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美眸转向沈逸,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哦?时好时坏?倒是奇了。我观你那份‘病情陈述’,条理清晰,症状描述……极为精准,不似病中昏聩之人所能为。”
沈逸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坑爹啊!原来是那份“专业”的病历惹的祸!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那个非要写什么“请示报告”的自己!
“小的……小的也是强撑着精神,胡乱写的……”他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不敢与沈清音对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逸哥儿!听说你病得重,大小姐都亲自来看你了?”一个略显夸张的声音响起。
沈逸抬头一看,头皮瞬间发麻。
只见同院住的几位旁支族人,以及附近几个闻讯而来的旁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足有七八个人,一股脑地涌进了他这本就不宽敞的小院!手里还都提着东西——有的拎着个小瓦罐,有的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有的拿着几个鸡蛋……
为首的正是住在隔壁的王婶,一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打听消息的中年妇人。此刻她脸上堆满了“关切”的笑容,声音洪亮:“哎呦喂!我的逸哥儿啊!你说你这孩子,病了也不吱声!瞧这小脸白的(其实是吓的)!婶子熬了碗老母鸡汤,最是补身子,你快趁热喝了!”
她一边说,一边眼神却不停地往端坐的沈清音身上瞟,激动得手都有些抖。能在大小姐面前露脸,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
“是啊是啊,逸哥儿,这是我娘熬的驱寒汤!”
“我这有几个鸡蛋,你拿着补补!”
“逸哥儿你感觉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众人七嘴八舌,小小的院落顿时被“热情”的关怀淹没。他们围着沈逸,嘴里说着关心的话,眼神却大多热切地聚焦在沈清音身上,仿佛她才是那颗需要被围观的稀世珍宝。
沈逸被这群人围在中间,闻着混杂的鸡汤味、药味、还有不知谁的汗味,听着耳边嗡嗡的关怀,只觉得头晕目眩,比真病了还难受。
他内心在疯狂哀嚎:‘你们是来看我的吗?!你们是来看大小姐的吧!还有,谁他妈传出去的消息?!这么快就全院皆知了?!安竹!肯定是你这个小喇叭!’
他试图维持病弱的人设,虚弱地摆手:“多谢……多谢各位叔伯婶娘关心……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想静养……”
“静养什么呀!”王婶一把将瓦罐塞进他怀里,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推个趔趄,“病了就得补!你看大小姐多关心你,亲自带着太医来,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别辜负了大小姐的一片心意!”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各种补品、汤水不由分说地往他手里塞,往他屋里那张破桌子上放。一时间,他的小院简直成了爱心物资接收站。
沈逸被挤兑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而沈清音就是那个买票进场的游客,正悠闲地坐在一旁,看着他这场拙劣的表演。
他偷偷瞄了一眼沈清音,只见她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唇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人间真情”的闹剧。
完了……全完了……
沈逸心里拔凉拔凉的。他那个需要“低调”、“静养”的“病遁”计划,在大小姐亲临和这群“热心”邻居的“关怀”下,被彻底撕扯得粉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现在不仅没能成功“潜伏”,反而成了全院,不,可能很快就是全府瞩目的焦点——一个劳驾大小姐亲自探病的、神秘的、据说写了份奇怪病历的旁支子弟!
这他妈和他规划的“透明人”路线完全背道而驰,南辕北辙啊!
“我……我就是想请个病假而已……”沈逸抱着那罐油腻的鸡汤,望着满屋子“关怀”的目光和角落里那位似笑非笑的大小姐,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快要真晕过去了。
他的“完美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倒在了名为“过度关怀”的炮火之下。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正是他自己那份力求“专业”的……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