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一幕,成了时光后半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每每忆起,他都会心痛难忍又自责不已……
昏暗脏乱的杂物间里,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孩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蜷缩着侧卧在满是灰垢的地上。
从门边到她身下,还留着在别人破门而入时,她被硬推出去的一道擦痕。
汗水混合着尘土,将她身上纯白的连衣裙和那一头如黑缎般的秀发,都污染得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但站在门外的众人,在看到这样凄惨的场景时,有不忍,更多的却是佩服。
因为此时的优沫,像极了哪怕被囚困于笼且已至濒死,也始终都不愿放弃最后一丝生还希望的小兽。
只见她用紧贴地面的那条胳膊,环抱着自己纤细的身躯,似乎是在尝试着给自己些许微末的安慰。
而她的另一只手,则还在缓慢地做着锤门求救的动作,显然对人们的出现和周遭的变故都毫无反应。
可见她已经神志不清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骨子里的坚韧和强大的求生意识才更令人肃然起敬!
时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汹涌翻腾的情绪,只暗道了一句‘幸好’。
幸好他刚才带着人在途经这条走廊时,听到了墙后面这微弱的动静,否则他都不敢设想错过的后果。
当然,现在不是庆幸和后怕的时候,救人要紧!
于是他一个健步就来到了优沫的身后,却在蹲下抱人时,突然僵在了原地。
刚才只看到了对方的背影,他虽心疼又愤怒,但好歹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然而等他正面看清了女孩的真实状况后,之前的心疼和愤怒不仅瞬间爆表,还全都转化成了恨!
没错,就是恨,恨不能毁天灭地的那种恨!
女孩原本白皙如玉的俏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那张好似樱花一般的粉唇,却已经血肉模糊了。
从她的手背到膝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都布满了渗着血的牙印。
要不是她的衣着还算完整、牙印也明显出自于她本人,时光恐怕早就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冲动了……
是谁?到底是谁,胆敢伤害这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珍而重之的女孩?
看着前一秒还火急火燎的男人,后一秒却像被施下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了,众保镖不由得面面相觑。
原来自家一向雷厉风行又沉稳干练的阿光队长,也有临阵开小差的时候么?难道是他发现认错人了?
——今天跟来的都不是裴园的保镖,自然不可能认识优沫。
就在这时,有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大,这姑娘……咱是不是应该快点送她去医院啊?”
他其实是想说,不管认没认错人,遇到就顺手救下,也算是行善积德,大不了他们就兵分两路嘛!
好心的小保镖不知道,他这句提醒别的作用没有,倒是将某个差点黑化的男人,及时扳回了正道。
但心神归位后的时光,却只是略作思忖,接着就不容置喙地下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的命令:
“甲组留下保护现场,乙组跟我去裴总的公寓,行动!”
一边说着话,他还一边利索地脱下自己的衬衫,盖住了女孩大半个身子。
看来这姑娘的确是优小姐本人,而且能让队长都乱了方寸,她的情况一定比他们看到的更糟糕!
于是保镖们虽仍有不解,却也都乖觉地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当然也有个别机灵的,已经看出了端倪,但并没有宣之于口。
而是跑去开车的开车、开路的开路,以便让抱着“烫手山芋”的时光,能更快更顺利地抵达目的地。
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被移动,几乎已经不省人事的女孩,虚弱地睁开了那双如翦水秋瞳一般的美眸。
随即就将视线落在了时光的脸上,可见哪怕是在这种身不由己的状态下,该有的警惕她也还是有的。
但平日里眼神清澈透亮赛过朗月星空的女孩,此时却眸光黯淡,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空洞和迷离。
甚至,还有灰败与死寂。
只这一眼,便足够让他本就已经疼到抽搐的心脏,又像是被淬着毒的利刃,猛地捅了个对穿似的。
这种感觉,上一次体会,还是多年前,在他得知妹妹死讯的那天……
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太真切了。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那种名叫‘春情散’的药,发作起来时急时缓。
每到药性缓下来的时候,我就能短暂地恢复少许神志,这才在脑子里留下了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后来我将它们拼凑串联在了一起,加上用合理的推测作为补缺,倒也勉强还原出了故事的后半段……
那晚,阿光在接到我的求救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尊酒吧。
只是我发给他的定位不够精准,手机也没电了,而我藏身的地方又太过隐蔽,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在找到我之后,他就做主将我送去了裴玉珩位于市中心的住处。
当时我的状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中了春药。
他没有送我去医院,想必也是因为清楚我与裴玉珩的关系,而解药最有效又最便利的方式就是……
于是在把我交到对方手上后,他就放心地离开了。
——后来听何田无意中说起我才知道,他之所以急着走,是想趁证据还没被销毁前调查出真相。
真相也确实很快就水落石出了,但我意料中该消失的人,却并没有消失。
当然,这是后话。
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完全没有像阿光所预期和我自以为的那样——
裴玉珩亲自献身为我解药、与我抵死缠绵至天明。
而是尽显冰山本色,冷漠地推开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索取的我。
我承认,自己在药物作用的操控下,也许真的很像那种饥渴求欢的欲女。
甚至还可以用‘寡廉鲜耻’和‘放浪形骸’等贬义词,来形容彼时的我。
但事后想想,要不是能确定面前的人是裴玉珩,以我的性格,应该还会做出与之前一样的举动——
宁愿用一次比一次严重的自残来熬过药性,也绝不可能任由自己去扑倒谁。
不过他的“见死不救”,虽然导致我在清醒时无比地唾弃自己,却也帮我直观地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总之,那晚折腾到后半夜,我顶着浑身几十个大小不一、形成原因也不同的伤口,最终还是进了医院。
更讽刺的是,在医生询问我与裴玉珩的关系时,后者答曰:妹妹!
呵呵,果不其然,中年女医生听了这话,刚刚还在打量我们的暧昧眼神,立刻就变成了无语凝噎。
她当时心里的潜台词,大概率会是:你猜我信不信?
看到这里,我终于求仁得仁地昏死了过去。
只是在意识彻底消散前,我好像听见医生语气中带着惋惜和怜悯说道:“这小姑娘以后可能很难……”
很难……什么?倒是等我听完再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