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残踪寻秘
寒狼岭的风雪渐渐收势，却仍有细碎的雪沫顺着风卷动，如同揉碎的冰晶，落在将士们的肩头、发间，转瞬凝成薄霜，映着残留的硝烟，泛着冷冽的光。被战火洗礼过的营地一片狼藉，断裂的木栏歪歪斜斜插在雪地里，顶端还沾着暗红的血渍，有的木栏被劈成两半，断面参差；焚毁的帐篷残骸焦黑蜷曲，布料与木架的碎屑散落各处，混着积雪踩出凌乱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嵌在雪层里；暗红的血迹与焦黑的木柱灰烬在白雪里晕开，勾勒出方才苦战的惨烈痕迹，有的血迹已冻成暗红冰渍，嵌在雪层里，触目惊心。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邪祟腥气与烟火味，那腥气带着阴寒的腐味，混着燃烧后的焦糊气，被冷风一吹，渐渐消散在苍茫的山林间，只留下刺骨的寒意，萦绕在营地周遭，连呼出的气息都凝成白雾，转瞬消散。
武庚站在营地边缘，玄色战甲上落着层薄雪，甲胄缝隙间还沾着些许蛮族士兵的黑血，早已冻成冰粒，甲胄上的纹路被雪霜覆盖，却依旧难掩凛冽锋芒。他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掠过远处连绵的雪山轮廓，那些雪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峰顶覆盖着厚雪，透着森然的冷意，仿佛蛰伏的巨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铜剑剑柄，剑身上的霜花随着他掌心的温度慢慢融化，留下细碎的水痕，顺着古朴的纹路蜿蜒而下，剑鞘上雕刻的云纹在冷光中隐约可见。凌云带着十名羽族斥候早已消失在风雪深处，此刻尚无消息传回，他眉头微蹙，剑眉拧成一道深痕，眼底藏着几分凝重——逃窜的蛮族士兵虽只剩残部，却未必是孤身逃窜，寒狼岭地势复杂，山林纵深极广，若深处藏着更大的蛮族据点，或是邪势力的隐秘巢穴，此次追击便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让精通隐匿的斥候也陷入险境，毕竟邪势力的手段诡谲，绝非寻常蛮族可比。
“殿下，黑木柱已尽数焚毁，残留邪气也已净化完毕。”乌云仙师缓步走来，藏青色道袍下摆沾了些雪渍与焦灰，拂尘上的银丝却依旧洁净，在冷风中微微晃动，拂去周身落雪时，银丝扫过衣袍，泛起细碎光泽。他抬手拂去肩头落雪，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刚催动过灵力，沉声道，“只是方才净化时，老衲察觉到寒狼岭北侧的邪气波动更盛，似有一道隐晦的能量脉络，顺着山脉走势延伸，如同藏在地下的暗河，恐怕深处藏着邪阵的核心节点，那处的邪气，比营地内浓郁数倍，绝非普通据点可比。”
武庚眸色一沉，转头看向北侧山林，那里的风雪似乎比别处更浓，墨色的山影在云雾中翻滚，透着几分诡谲，仿佛有巨兽蛰伏在暗处，等着猎物靠近。“凌云他们正往北侧追踪，若真有核心节点，或许能循着蛮族残部的踪迹找到。”他语气沉稳，却难掩眼底的凝重，“仙师，烦请你再带几名弟子，在营地周边探查一番，尤其是被掳百姓关押的区域，还有蛮族士兵尸体堆积处，务必彻底净化，避免邪气残留伤及百姓，也防止有漏网的邪化士兵藏在暗处，趁机偷袭。”
“老衲明白。”乌云仙师颔首，转身召来三名身着素色道袍的弟子——弟子玄清身形清瘦，眉眼温和，握着拂尘的手稳如磐石；玄明面容刚毅，腰间别着桃木剑，眼神锐利；玄尘年纪最小，却也神色肃穆，布囊里鼓鼓囊囊装着符纸。几人朝着营地深处走去，符纸在他们掌心泛起淡淡的金光，如同细碎的星子，落在积雪上，激起微弱的光点，那些光点触碰到残留的阴寒气息，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将潜藏在雪层下、木架旁的邪气一点点驱散，原本阴冷的空气，渐渐多了几分清明，连周围的积雪都似融化得快了些。
不远处，赵烈靠在一块避风的岩石旁，后背的伤口已被乌云仙师的弟子敷上疗伤草药，裹上干净的粗布布条，布条边缘仍隐隐渗出血迹，暗红的血渍在白布条上晕开，格外显眼，却已比之前收敛许多。他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唇色泛着淡淡的青，额角还凝着未干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冻成细小的冰珠。可他执意不肯躺下休息，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寒风中不倒的青松，目光紧紧盯着北侧山林的方向，握着短刀的手虽有些发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隐隐凸起，却始终没松开，刀刃上的血渍冻成冰，映着他眼底未散的战意，如同燃着的星火。
石猛蹲在他身旁，虎族将士特有的魁梧身形在雪地里格外显眼，黝黑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憨厚，他手里攥着一块烤得温热的兽肉，兽肉上还冒着细微的热气，油脂顺着指缝滑落，递到赵烈面前，粗声粗气道：“将军，吃点东西补补力气，你失血太多，嘴唇都青了，再撑着身子要垮了，到时候殿下身边少个得力帮手，咱们探查深处也难。”
赵烈摇头，抬手轻轻推开兽肉，声音沙哑却坚定，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执拗：“等凌云他们传回消息再说，若蛮族残部引来了援军，或是躲进了邪阵核心，咱们得随时准备应战，哪有心思吃东西。”他说着，视线扫过不远处正在整理装备的小队将士，墨羽、灰羽正用干净的布条擦拭着羽翼上的霜雪与血渍，他们的羽翼洁白，却有几处羽毛断裂，露出泛红的羽根，动作轻柔却利落；白羽的伤羽已被简单包扎，缠着白色布条，他坐在雪地上调息，双目紧闭，眉头微蹙，额间渗着细汗，显然伤势尚未平复，灵力还在缓慢运转；虎贲左腿的伤口缠了厚厚的布条，布条上还渗着血，却依旧一瘸一拐地帮着人族将士清点缴获的蛮族骨器，那些骨器粗糙锋利，上面刻着晦涩的纹路，还沾着邪祟的黑气，被将士们整齐堆放在一旁，等着后续销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掩的疲惫，眼底布满红血丝，眼下泛着青黑，却都藏着未散的战意，握着武器的手，始终没有松懈。
武庚见状，缓步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块温热的干粮，那是出发前备好的粗粮饼，混合着麦麸与少量豆子，还带着余温，他将干粮塞到赵烈手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却藏着几分关切：“伤口未愈，不可逞强。凌云他们精通隐匿追踪，羽族的视力与听力远超常人，能在百米外察觉动静，不会轻易暴露，即便遇到意外，他们也能凭借羽翼脱身，自保无忧。你如今最该做的，是养好伤势，后续探查寒狼岭深处，还需你带队在前开路，你若倒下，小队将士的士气也会受影响。”
赵烈看着手中温热的干粮，指尖传来粗粮的粗糙触感与暖意，又对上武庚坚定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信任与关切，让他心头一暖，知道自己再推辞也无用，只能缓缓点头，小口咬着干粮，粗粮的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稍稍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缓解了些许伤口的刺痛。他抬眼看向武庚，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凝重：“殿下，此次蛮族动用邪阵操控士兵，让他们不知疼痛、不惧生死，战力远超寻常士兵，还特意掳走百姓，恐怕不只是为了侵扰北境，掠夺物资。他们掳走百姓，会不会是为了用百姓的生机滋养邪阵？毕竟邪势力向来惯用生灵精血催动邪术，百姓的生机纯净，最易被吞噬。”
武庚眸色凝重，缓缓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蜷缩在雪地里的百姓，那些百姓大多衣衫褴褛，有的穿着单薄的布衣，有的甚至赤着脚，脚掌冻得通红肿胀，身上满是伤口，有的还在瑟瑟发抖，牙齿打颤，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也被邪力侵蚀得不轻。“有这个可能。”他沉声道，“邪势力惯用生灵生机催动邪术，百姓体质纯净，未沾染过多戾气，最易被邪力吞噬，用来滋养邪阵再合适不过。此次获救的百姓虽多，却也有不少人因邪力侵蚀过重，身体虚弱，精神萎靡，后续需好好调养，若能从被俘蛮族口中问出邪阵详情，找到邪力源头，或许能找到彻底化解邪力侵蚀的法子，不然这些百姓即便获救，也可能留下病根，难以痊愈，甚至影响日后生计。”
两人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振翅声，如同利刃划破寒风，几道白色身影冲破漫天雪沫，朝着营地快速飞来，羽翼扇动带起的风，卷着雪粒，在空中划出淡淡的弧线，正是凌云带着的羽族斥候。凌云率先落在武庚面前，洁白的羽翼上沾了不少雪沫与细小的树枝，甚至有几处羽毛被划破，露出浅红的羽根，羽尖还沾着些许黑色的邪祟气息，他气息微喘，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赶路极快，额角渗着细汗，脸色带着几分凝重，还藏着些许警惕：“殿下，我们追踪蛮族残部至寒狼岭北侧的黑风谷，发现谷内藏着一处隐秘洞穴，残部已尽数钻入洞穴，洞穴周围邪气浓郁，如同实质般缭绕，还布有简易邪阵，那邪阵用兽骨与黑血布置，兽骨上刻着诡异符文，黑血凝固成冰，嵌在雪地里，我们尝试用净化弩箭射击，只能暂时压制邪阵的黑气，无法彻底破阵，且谷内隐约传来凶兽嘶吼，声音粗粝，似有三四头，未敢贸然闯入，只能先回来禀报。”
“黑风谷？”武庚眉头微蹙，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北境山脉地图，黑风谷位于寒狼岭深处，地处两山夹缝之间，谷口狭窄，仅容两人并行，谷内常年刮着凛冽的黑风，风中夹杂着碎石，打在身上如同刀割，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谷内还有不少天然形成的暗洞，确实是藏身处的绝佳选择，“洞穴周围有多少蛮族守卫？邪阵的规模如何？谷内的凶兽嘶吼，能判断出大致数量与种类吗？”
“洞穴门口有二十余名蛮族士兵守卫，都是未被净化的邪化士兵，身材比营地内的蛮族更魁梧，身上黑气缭绕，几乎凝成实质，眼神凶戾，没有丝毫人性，战力不弱，比营地内的蛮族士兵更难对付；邪阵规模不大，却布置得极为隐蔽，兽骨嵌在雪地里，只露出一小截，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且邪阵能自主凝聚周围的阴寒之气，即便暂时压制，半柱香内便会再次恢复；谷内的凶兽嘶吼声杂乱，似有三四头，声音洪亮，带着腥臊气，体型应当不小，似是被蛮族驯化的黑鬃凶兽，这种凶兽本就皮糙肉厚，被邪化后战力更甚，具体数量与种类，因邪气遮挡视线，未能看清，只看到凶兽的爪子锋利，踩在岩石上能留下深深的爪痕。”凌云如实禀报，语气严谨，没有丝毫遗漏，又补充道，“另外，我们在谷口发现了不少新鲜的凶兽足迹与蛮族士兵的脚印，杂乱交错，还有拖拽重物的痕迹，显然是近期频繁活动留下的，推测洞穴内或许不止逃窜的残部，还有其他蛮族势力，甚至可能藏着更多被俘的百姓。”
武庚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营地内的将士，大部分将士虽面带疲惫，眼底布满红血丝，甲胄与武器上还沾着战损痕迹，有的甲胄被劈出缺口，有的长刀卷了刃，却依旧士气高昂，眼神里透着未散的战意；赵烈的小队虽有伤在身，却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即便带伤，也能勉强再战。他当机立断，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凌云，你带五名斥候留在营地，协助乌云仙师守护获救百姓，同时留意寒狼岭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动静，若发现蛮族援军或邪祟踪迹，立刻燃放红色信号弹禀报，不可贸然出击；赵烈，你伤势未愈，本应让你休整，却需你带小队将士护送百姓先行返回北境防线，交由防线将士安置，务必确保百姓安全，路上多留意周遭动静，若遇危险，优先保护百姓撤离，不可硬拼，必要时可点燃黄色信号弹求援；我带乌云仙师与百名将士，前往黑风谷探查洞穴，若洞穴内藏有邪势力机密，或是更多被俘百姓，务必查清，若遇到难以应对的危险，便暂时撤离，返回防线后再做打算，不可冒进。”
“殿下，让我跟你一起去！”赵烈立刻起身，刚动了一下，后背伤口便传来剧烈的刺痛，如同被利刃撕扯，他疼得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脸色更白了几分，却咬牙忍着，没有丝毫退缩，眼神坚定如铁，“黑风谷地势复杂，邪阵难破，属下熟悉北境山林地形，知晓哪里有隐蔽通路，哪里有天然陷阱，能帮上忙，且小队将士虽有伤，却也能再战，护送百姓交给其他将士即可，属下恳请殿下准许，随你一同前往黑风谷！”
武庚看着赵烈执拗的眼神，又看了看他后背渗血的布条，那布条上的血渍因他起身的动作，又晕开了几分，红色的血痕在白布条上格外刺眼，显然伤口还未愈合，强行行动只会加重伤势。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也藏着信任：“好，你跟我去，却需答应我，若伤势加重，出现头晕乏力之状，便立刻退到后方，由其他将士掩护，不可硬拼，否则我即刻命人将你送回营地，不得违抗；白羽伤势较重，羽翼受损难以再战，留他在营地，协助凌云守护百姓，顺便调息养伤，若有邪祟靠近，可用净化符纸暂时抵挡。”
赵烈闻言，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坚定：“属下遵命！定不辜负殿下信任，也会量力而行，绝不拖累队伍！”
武庚转头看向乌云仙师，沉声道：“仙师，黑风谷的邪阵需你出手破解，那邪阵能凝聚阴寒之气，恐怕还藏着其他诡谲手段，比如借邪力召唤小股邪祟，还需劳烦仙师多费心，破阵时务必小心，若有异动，立刻告知我等。”
“殿下客气，降妖除邪本就是老衲职责，定尽力破解邪阵，为将士们开路，若邪阵有异动，老衲会第一时间用拂尘抵挡，护住将士们。”乌云仙师颔首，转身召来五名弟子，弟子们立刻从布囊里取出大量净化符纸、桃木剑与驱邪法器，玄清将符纸按五行方位摆放，玄明检查桃木剑的灵力波动，玄尘则拿出几瓶净化符水，洒在将士们的武器上，一一检查妥当，做好了破阵准备，每个人脸上都神色肃穆，透着严谨与坚定。
片刻后，武庚带着赵烈、乌云仙师与百名将士，朝着黑风谷方向出发。将士们都握紧武器，甲胄上的雪沫随着脚步掉落，脚步声整齐划一，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剩下的将士则开始收拾行装，有的将缴获的蛮族骨器、物资打包，用粗绳捆好，扛在肩上；有的搀扶着获救的百姓起身，百姓们互相依偎着，身上裹着将士们递来的厚实兽皮，兽皮上还带着将士们的体温，虽依旧瑟瑟发抖，身体因寒冷与虚弱微微颤抖，眼神却已没了之前的绝望与恐惧，看向将士们的目光满是感激，还有几分对生的渴望。一名年迈的老者拄着树枝，枯枝般的手紧紧抓着身边孩童的胳膊，孩童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怯生生的，老者回头望了一眼寒狼岭深处的方向，对着武庚等人离去的身影深深鞠躬，腰杆虽佝偻，却带着十足的敬意，声音沙哑却坚定：“多谢殿下与勇士们，若不是你们，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恐怕早就葬身蛮族之手，愿上天保佑你们平安归来，守护北境安宁。”
武庚带着将士们在风雪中穿行，寒狼岭深处的风雪比营地周遭更烈，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般刺痛，将士们的脸颊都冻得通红，嘴唇发紫，却没人抱怨一句，只是裹紧身上的衣物，稳步前行。脚下的积雪越来越深，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耗费不少力气，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飘落的雪沫覆盖。乌云仙师手持拂尘，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那金光如同温暖的屏障，将周围的寒风与阴寒气息挡在外面，为将士们开辟出一条相对温暖的通路，金光所过之处，积雪上的邪气渐渐消散，露出洁白的雪层，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赵烈走在队伍前方，凭借着对北境山林地形的熟悉，不时抬手示意将士们避让，避开了多处蛮族留下的陷阱——有的是埋在雪下的尖木，尖端泛着冷光，稍不留意便会刺穿脚掌；有的是缠绕着兽骨的绊绳，藏在积雪下，一旦触碰，便会触发上方的落石；还有的是伪装成雪堆的深坑，坑底布满碎石与冰碴，掉下去便会受伤。偶尔遇到拦路的凶兽，都是些被阴寒之气影响、变得暴躁的雪狼，体型壮硕，毛色发黑，眼神凶戾，将士们立刻合力围杀，虎族将士挥起重锤，砸断雪狼的四肢，人族将士手持长刀，精准劈砍雪狼脖颈，羽族将士在空中射出弩箭，很快便将凶兽解决，一路虽有波折，却也顺利抵达黑风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