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莘刚工作时经常出差。文莘对陶梓说,她特别喜欢待在候机大厅的短暂时光,那种感觉面临告别的感觉,令她感到切实的安心。有时间的时候,文莘会特意早到很久。她喜欢买一杯美式,坐在没有人的角落,看书或者发呆。无意间地抬头,看到人来人往,有人匆匆奔跑;有人相拥告别;有人和她一样,坐在硕大的玻璃前,看着天空。
文莘对陶梓说,在她的印象中,离开北京前的每一天,天空都是蓝的。大学毕业回来后,好像每个冬天都是阴郁的。文莘说,不知道这四年里北京经历了什么,总感觉大学回来之后,人也多了,空气也差了,楼越来越高,地铁越来越长,好像一切都变得不认识了。
陶梓说,她也有这种感觉。
深圳的天空每天都很蓝,看到这样的天空,陶梓总会觉得心情好些。而在北京的冬天,陶梓每天都痛不欲生。医生对陶梓说,阴霾的天气是回加重抑郁的。
陶梓对文莘说,她要回深圳去。陶梓离开前,文莘陪她在东方新天地的广场前,坐了一下午。肮脏的空气,从东方新天地看向东单公园,都好像时隔千万里。陶梓点了一根烟,空气已经模糊到看不见飘散的烟圈。
文莘对陶梓说:“你还记得那年,我第一次买烟的吗?”
陶梓笑了,说:“记得,你要520,那个阿姨给了你502......”
“文莘,你还记得吗?”陶梓笑了。
文莘看着陶梓脸上的笑容,那个笑容显然有些疲倦,那是陶梓被抑郁症和胃病困扰最严重的的时候。陶梓有175公分,那个时候的她,只有45公斤。她已经瘦到可以明显看出骨骼,感觉风一吹,她就可以被吹倒。
陶梓向东边看去,文莘知道她大概想起了那一天......
高中时,每周二下午,老师们要开研讨会。大概三点多,他们就放学了。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去学校边上的小花园聊天。那天文莘说发现了一个好地方,硬是带着他们去了东方新天地。
到了超市门口,文莘兴奋地说:“这个超市里好多试吃,都特别好吃!咱们四个,除了辛雨,脸皮都挺厚的。我估计咱们晚饭都不用吃了!”
“文莘!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我们不要面子的?”顾立气急败坏地喊道。
文莘没有理会顾立,挎着陶梓在前面走,顾立和辛雨跟在后面。来到甜品区域,文莘拿起一块泡芙,放进嘴里。服务人员热情地说:“这是现烤的,有两个口味。口很好吃。”
“我刚才吃的是什么口味?”文莘问店员。
“您刚才是的是鲜奶的。”店员回答道,然后用夹子夹了一个泡芙递给文莘。说:“这个是酸奶。”
文莘接过泡芙,放进嘴里,然后递了一个给陶梓。陶梓接过泡芙,放进嘴里,酸酸的不腻,挺好吃的。文莘又转头,她想叫顾立和辛雨也尝尝,却发现他们俩不再身后了。
“嗯,这两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好吃吗?”文莘问陶梓。
“挺好吃的。”陶梓说。
“需要帮您称一些吗?”店员站在她们身后问道。
“我觉得还是鲜奶的好吃。”说着文莘又拿了一个泡芙,边转悠边吃。陶梓看见一块抹茶红豆卷,她试了一点。抹茶味道浓郁,清爽的茶味刚好中和了红豆的甜,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我要这个。”陶梓对店员说。
“好的。”店员把抹茶蛋糕用纸盒装起来,系上墨绿色的丝带。
离开超市时,文莘一直说,没想到陶梓是只纸老虎,连多吃一点试吃都会害羞。辛雨给文莘发信息,他和顾立在梅赛德斯奔驰。奔驰店在商场最东边,从二楼出去,是酒店的花园。灿烂的阳光,蔚蓝的天空,从酒店的玻璃上反射出来。
他们四个对着玻璃,玩起了千手观音。
“辛雨最高,辛雨站第一个,我站第二个,陶梓站我后面,文莘站最后......”顾立对着玻璃给他们排起队形。
“预备,起!”顾立发出开始的指令,他们在反光玻璃里看到自己群魔乱舞的样子。
“我擦!”文莘忽然喊道:“这玻璃!是TM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看的见外面那种!”
“我去!”辛雨的脸蹭的红了......
“可能里面正坐着一个人在看咱们跳呢!说不定那个人想,这几个傻X,跳这么烂,还瞎跳......”
“别TM说了。最好没有人!我才是那个最丢人的!我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跟你们在这里跳这个,万一被别人录了视频,丢不丢人!”辛雨尴尬地说道。
“能有多丢人,你有不是啥大咖,谁认识你啊。”顾立“安慰”辛雨道。
他们坐在酒店前面的石阶上,东边东单篮球场和游泳馆,游泳馆往南是东单公园,北京著名的彩虹圣地。
顾立指着东单那边说:“你们知道吗?”
“我们不知道......”陶梓说道。
“啧....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聊天?”
“不能......”陶梓说
“陶梓!”顾立喊道......
“你说吧你说吧,我不岔你了。”陶梓笑着说道。
“我有一年暑假去同仁配眼镜,然后等眼镜的时候,我看边上有个公园,我也没啥事,我就进去逛了逛。我就在假山后面的椅子上坐着,然后突然走过来一个男的,胡子拉碴的,穿了特别挎的白背心,就跟洗泄了似的,都快要露点了,穿了一个特别短的短裤,腿上的毛都快赶上赵铎了。他摸着我的手说,能留个手机号吗......我......我去,吓得我蹭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陶梓大笑着说道,“你是被性骚扰了吗?”
“而且那个哥们儿还特别不长眼,我那天穿的就是今天这双鞋,当时这鞋刚买,他也不看着,过来时候“哐”就给我踩了一脚。留了一个巨大的鞋印子,你们看,我感觉现在这里还有印儿呢。”顾立指着他脚上的Air Force说道。
“哪呢哪呢?”辛雨看起来很认真地问。
“这儿啊。”顾立指着右脚脚面的位置说。
“这儿吗?”辛雨照着顾立指着的地方,就是一脚。此刻,大白鞋的脚面上有了一个真真切切的大脚印。
“辛雨!你丫就是蔫坏!”顾立对着辛雨骂道。
从台阶离开后,他们往北走去。那一年,新东安拥有全北京唯一一家NIKEID,他们四个凑在一台i mac前,吵吵嚷嚷着给鞋子画配色。
顾立说:“纯白的鞋不是挺好的。”
陶梓说:“那你滚开,别占地儿!”
那天顾立生日,陶梓和文莘一人送给顾立一双“NIKEID”。她们在红桥一人买一双四十块钱的一脚蹬,陶梓买的白色的,文莘买的黑色的。陶梓用黑色丙烯在白鞋上画了个大钩,文莘用白色丙烯在黑鞋上画了个大钩。
陶梓对顾立说,这可是全球限量,仅此一双。
很多年以后,顾立和陶梓走在北三环的路上。顾立对陶梓说,在家收拾东西时,在鞋柜的最里面,找到了当年陶梓送给他的那双全球限量款白色NIKE。顾立对陶梓说,上学时候的陶梓真大方,还会跟他送限量NIKEID。陶梓不信,陶梓说,像她这么抠门的人,高中时都自己都没有一双ID,怎么可能送给顾立,还是限量版。
顾立说,有些事情忘记就算了,就当陶梓是真的放了一把血吧。
十 七 岁的顾立,喜欢白色的Air Force,而他心仪的姑娘总喜欢穿一双白色的低帮ALL STAR。现在,顾立脚上的Timberland已经穿了快七年了,肖依也已经嫁做他人妻。
十 七 岁的文莘,喜欢高帮的Chuck 70,文莘把肥大的校服裤子改成锥子裤,把裤腿塞进鞋帮里。现在,生活在依靠雨水的伦敦,文莘感觉只要有一双Hunter就够了。
十 七 岁的辛雨,一双白色三叶草穿到发污,班主任曾经暗讽辛雨,说辛雨鞋里都是细菌。现在,辛雨早已不在意穿什么鞋了,女朋友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女朋友不给他买新的,他也不会要求换。
顾立说,有些东西时间不在了,便失去了意义,空留着不过是占地方。就像是那些年,被他们偏爱过的白色球鞋,在时间的洗礼过后,慢慢离开他们的鞋柜,慢慢离开他们的生活,慢慢离开他们的内心......
曾经的心头好,原来真的会在某一个瞬间,变得一文不值。而这些年,大概最没有变化的就是陶梓,十 七 岁那年,她喜欢Jack Purcell,如今她依旧最爱Jack Purcell。
顾立说,这世界像陶梓一样的人,不多。
陶梓好像一直都没有忘记他们曾经经历过得欢乐时光,好像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那些事情就发生在昨天。顾立感觉,每次见到陶梓,都好像她还是他的同桌......
顾立再次离开北京前,扔掉了一拨陈年旧物,其中就有那双全球唯一款“NIKEID”。
白色球鞋
到一定年纪总算明白美好的事物
好像大部份都在青春时候发生
那天无意中翻出了
那双发黄的白色球鞋
依然还有心跳温度
和她一起走过这城市许多的路
她总低着头听我的梦和心事
那一天笑着对我说
随我的白球鞋的脚步
好像可以走到幸福
忽然她让我感觉 自己已不再孤独
可以在未知的明天去建筑
美好青春的爱情 和曾经走过的路
变迁城市 换成另一种面目
如今大了 那样感动难重复
幸福和那双球鞋放记忆最深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