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余波
电动车缓缓驶回民宿院子，轮胎碾过砂石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晨光已经变得明亮而锐利，将白色小楼照得晃眼。院子里空荡荡的，其他组都还没回来。
江寻率先下车，腿有些发麻。两个小时的采购，精神始终紧绷着，此刻松懈下来才感到疲惫。她拎起采购篮，里面的冰块已经开始融化，冰水从篮底渗出，滴在干燥的泥地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导演从屋里迎出来，手里拿着计时器："恭喜你们第一个回来！让我看看成果。"
沈叙停好车，默默走过来，接过江寻手中最重的鱼袋。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清晨海风的凉意。
"都是最新鲜的。"江寻把采购篮放在院子的木桌上，一一取出食材。石斑鱼的鳃盖还在微微翕动，对虾在塑料袋里活蹦乱跳，花蟹挥舞着钳子。
导演仔细检查，满意地点头："不错，品相都很好。花了多少钱？"
沈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剩余的钞票和收据放在桌上："三百七十块五，包括来回车费二十。"
"控制得不错嘛！"导演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会超支。"
江寻没说话。如果不是沈叙坚持要买那包干贝，花费会更少。那包干贝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采购篮最底层，被冰块和海鲜掩盖着，像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把食材搬进厨房吧，"导演看了看表，"等其他组回来一起清点。"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冰箱低沉的运行声。江寻把海鲜一样样拿出来，准备分类放进冰箱。沈叙跟进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开始整理。
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经常做这些事。鱼放进冷藏室，虾和蟹放进保鲜盒，贝类泡在盐水里。最后，他拿起那包干贝，没有放进冰箱，而是单独放在料理台最靠里的角落，动作很轻，像是怕摔碎什么。
"谢谢。"江寻突然说。她靠在料理台边，看着他的侧脸。
他整理塑料袋的手顿了顿，把皱巴巴的塑料袋一点点抚平，叠成整齐的小方块："什么？"
"刚才在市场。"她指的是他帮她避开冰桶的事。还有那些她没说出来的一一他流利的方言，他细致的观察，他固执的公平，以及那包昂贵的干贝。
"顺手。"他把叠好的塑料袋放进墙角的垃圾桶，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采购。
厨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水龙头没有关紧，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珠，和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应和着。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江寻走到水池边，伸手去关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指尖，让她清醒了几分。当她关上水龙头，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料理台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是那盒印着卡通兔子的创可贴。
她愣住，抬头看向沈叙。他已经走到厨房门口，背对着她，手搭在门把上。
"你落在我篮子里的。"他解释道，声音平静无波，"市场地上脏，小心伤口感染。"
说完，他推门而出，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影里。
江寻独自站在空旷的厨房中央，听着远处传来的其他组的笑闹声，越来越近。她拿起那盒创可贴，发现盒子底部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小心地滑。"
字迹是她熟悉的凌厉笔锋，每个转折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她认得这个字迹，就像认得他耳根发红时的小动作，认得他回避问题时紧抿的唇线。
窗外的笑闹声已经到了院子里，柚子正在大声抱怨螃蟹夹了她的手指。江寻迅速把创可贴塞进口袋，将那张便签揉成一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展开抚平，夹进了采购清单的夹层。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厨房门，迎面撞上正要进来的周小雨。
"江老师，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周小雨惊讶地问，鼻尖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嗯。"江寻侧身让她进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院子。沈叙正站在椰子树下和李威说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车钥匙。
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把他的白衬衫照得几乎透明。江寻突然觉得口袋里的那盒创可贴有些发烫，像是揣着一个不该被发现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