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海鲜市场（下）
"接下来买虾。"江寻刻意加快脚步，试图拉开那令人不适的距离。高跟鞋在湿滑的地面上险些打滑，她及时稳住身形，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虾摊前比鱼摊更加拥挤，人贴着人，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腥气。沈叙不动声色地护在她身侧，用手臂和肩膀为她隔开涌动的人潮。这个动作做得极其隐蔽，在镜头看来只是正常的站位调整，但江寻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刻意营造出的那个安全空间——不大，却足够让她不被推挤。
"要基围虾还是对虾？"摊主是位嗓门洪亮的大婶，围裙上沾着斑驳的水渍。
江寻正要回答，沈叙已经开口："对虾，一斤。"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市场的嘈杂。
"你怎么知道我要买对虾？"江寻转头看他，墨镜滑到鼻梁，露出疑惑的眼睛。
"清单上写着。"他语气平淡，目光依然停留在虾池里活蹦乱跳的对虾上。
江寻低头重新审视采购清单，果然在"虾类"栏目的角落看到一行极小的手写备注："对虾优先"。她刚才匆匆一瞥，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沈叙看得好仔细！】
【这视力绝了】
【江寻懵逼的样子好可爱】
称重时，大婶手法娴熟地往袋子里装虾，在电子秤数字跳动的瞬间，又飞快地抓起一小把虾扔进袋子。"一斤二两，算你一斤！"她豪爽地笑道。
沈叙的手按在电子秤上："拿出来。"
"这都是好虾！多送你们的！"
"我们说好一斤。"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眼神定定地看着摊主。
大婶与他对视两秒，讪讪地拿出多余的虾，嘴里嘟囔着："年轻人这么较真..."
江寻站在一旁，看着沈叙付钱时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他们还是高中生，一起逛菜市场买菜做社会实践。她总是嫌他砍价太认真，说他"把菜市场当辩论赛场"。他却一本正经地反驳："公平交易是基本原则。"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点倒是丝毫未变。
买完清单上所有的主要食材，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穿过拥挤的通道。经过干货区时，江寻在一个相对冷清的摊位前停下脚步。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晒干的海产，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排包装精美的干贝。
"要买？"沈叙问。他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就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随便看看。"她收回视线，转身欲走。
他已经拿起一包干贝，仔细查看生产日期："这个炖汤不错。"
"太贵。"江寻瞥了眼价格标签，"超预算了。"
"我喝。"他利落地从自己钱包里抽出钞票付账，将那个印着"特级干贝"的袋子塞进她手中的采购篮，"放你那里。"
回程的电动车上，海风比来时更大了些。江寻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采购篮放在两人座位之间，随着车子的晃动，那包干贝在塑料袋里发出细碎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什么时候学的方言？"
沈叙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调整了下后视镜。他今天戴了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紧抿的唇线。
"拍戏需要。"他简短地回答。
"哪部戏？"江寻追问。她记得他近年的作品，没有一部需要用到这种特定的南方沿海方言。
车速微微放缓，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沈叙的手指在车把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
"不记得了。"最终，他这么说。
江寻不再追问。她太了解他这种回避的态度。车子重新启动，转过一个弯，清晨的阳光正好从侧面照射进来，落在他没有墨镜遮挡的耳廓上——那里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浅的红。
她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采购篮的边缘。篮子里，那包干贝安静地躺着，包装上的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