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出去的手语书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很快消失,房间重归死寂。林晚靠在床头,胸口那股无处发泄的愤怒渐渐冷却,沉淀成一种更冰冷的、带着尖锐棱角的决心。
(林晚内心OS:躲?顾默,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如果我的梦是真的…如果那句‘偷听’戳破了你的秘密…那我就亲自来验证!)
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像绷紧的弓弦。林晚强迫自己下床,洗漱,换上家居服。她需要力量,需要清醒的头脑来打这场“战争”。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是开始“正常”地在别墅活动,只是那双眼睛,像雷达一样,时刻搜寻着那个沉默男人的身影。
第一天,顾默仿佛人间蒸发。除了佣人送餐送药,三楼书房的门始终紧闭,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林晚内心OS:呵,真能躲。没关系,我看你能躲多久。)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林晚抱着那本捡回来的手语书(她需要它当道具),走到一楼客厅,在靠近楼梯口、视野最好的沙发上坐下。她故意摊开书,假装认真学习,目光却时不时瞟向三楼的方向。
(林晚内心OS:顾默,我知道你在上面。你能‘听’见,对吧?)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表演”。她看着书上一个简单的手势(比如“水”),心里却开始默念完全无关、甚至极其离谱的内容:
“啧,这手语书真厚,要是变成一叠百元大钞就好了。”
“好想吃火星上的巧克力啊,听说那里的可可豆是粉红色的…”
“顾默要是能突然开口唱首歌就好了,跑调也行!”
她一边在心里天马行空地想着这些绝不可能实现的东西,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楼梯口和客厅入口。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
没有任何动静。三楼书房的门依旧紧闭,顾默也没有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客厅。
(林晚内心OS:没反应?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觉得我疯了?或者…他在装傻?不行,得加点猛料!)
试探的等级开始提升。林晚合上书,目光投向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眼神放空,心里却开始“说”一些更指向性、更带刺的话:
“那个青铜花瓶,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也不知道谁选的,品味堪忧。” (这是第一卷就吐槽过的心声)
“顾默那个哑巴,天天板着张冰块脸,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看着就烦。” (故意重复之前的吐槽)
“他要是真能听见我骂他是哑巴就好了!让他知道知道,装深沉也是有代价的!”
最后这句,她几乎是带着挑衅的意味在心里喊出来的!声音之大,在她自己的脑海里都产生了回响。
就在她内心喊出“哑巴”两个字的瞬间!
楼梯上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脚步顿住的声音!极其短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死死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几秒钟后,一切重归寂静。仿佛刚才那声轻响只是她的幻觉。
(林晚内心OS:是脚步声吗?他听到了?!他果然在上面!他停顿了!他在意了!)
这个发现让她心脏狂跳,既兴奋又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报复快感。她不再满足于背后吐槽,她要把战火引向更核心的区域!
第三天傍晚,晚餐时间。
林晚知道顾默不可能永远不吃饭。她早早坐在了餐厅长桌的一端,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果然,没过多久,沉稳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顾默出现了。
他依旧穿着挺括的深色衬衫,表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他的步伐比平时似乎快了一丝丝,眼神在进入餐厅的瞬间,极其快速地扫过她所在的位置,随即又立刻垂下,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餐具。他刻意选择了长桌距离林晚最远的那一端坐下。
(林晚内心OS:呵,躲得真远。心虚了?害怕了?)
佣人开始安静地上菜。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晚慢悠悠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对面墙壁上的一幅抽象画上,心里却如同投入了沸石的油锅,瞬间翻腾起最尖锐、最直指核心的念头:
“读心术…这种能力,是不是很变态?”
“像个躲在暗处的偷窥狂,把别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却藏在壳里,不觉得卑劣吗?”
“如果真有这种人,那一定是个心理扭曲的怪物吧?可怜又可恨!”
她在心里一句句地“说”着,语气冰冷,充满嘲讽和毫不掩饰的厌恶!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狠狠地刺向她预想中的目标!
她甚至故意抬眼,目光锐利地、带着一丝挑衅的探究,直直地看向长桌另一端的顾默!
顾默握着刀叉的手指,瞬间僵硬!
他原本正要送一块食物入口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刀尖上那块鲜嫩的牛肉,微微颤抖着。
林晚清晰地看到,他那张万年冰封、鲜有波澜的脸上,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骇人的苍白!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掩住了眸中的情绪,但林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下颌线骤然绷紧的弧度,像拉满的弓弦,濒临断裂!
他握着刀叉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甚至隐隐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佣人上菜的动作都放得更轻了,大气不敢出。
顾默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足足有十几秒钟。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机械地将那块迟迟未能入口的牛肉放下。刀叉落在骨瓷盘子上,发出“叮”的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他没有抬头,没有看林晚一眼,甚至没有试图去拿旁边的平板。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椅子腿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吱——”声!
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死寂,也惊得林晚心头一跳!
顾默却像完全没听见。他脸色苍白如纸,看也没看那倒下的椅子,甚至没看林晚的方向,脚步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凌乱,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餐厅!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三楼的楼梯拐角,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死寂。
林晚僵在原地,手中的叉子“哐当”一声掉在盘子里。
她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看着那把倒下的椅子,看着顾默餐盘里那块几乎没动过的、孤零零的牛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近乎胜利的惊悸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寒意。
(林晚内心OS:他…他跑了…他被我…吓跑了?那句话…‘读心术很变态’…‘怪物’…他真的听见了!而且…他受不了了!)
试探成功了。
秘密被彻底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但看着顾默那近乎崩溃的逃离背影,林晚的心底,却没有预想中那种“拆穿谎言”的快感,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迷茫和沉重。
这场精心策划的试探,似乎把她和顾默,都推向了更深的、未知的深渊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