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图书馆的木门推开时，带着陈年木料的沉香气，混着纸张的微潮，像忽然闯入了时光的夹层。三楼靠窗的位置果然如江屿所说，彩色玻璃在午后两点的阳光里，将光斑揉成了红、蓝、黄交织的碎片，落在深棕色的木质书架上，晃得林溪有些恍惚。她伸手接住一片透过玻璃的光斑，指尖的温度似乎都跟着染上了怀旧的暖意：“我小时候跟着外婆来过这里，她是南星大学的退休教师，总带着我坐在这个位置看童话书。”
江屿正将感应器固定在书架的铜制栏杆上，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林溪。她的侧脸被彩窗的光斑映得斑驳，眼里晃着细碎的光，不像平时那样带着拘谨的防备，反而柔软得像被阳光晒化的糖。他低头调试着平板，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这个位置的声场反射系数很特别，书架的木材密度能让声音的衰减速度变慢，所以你会觉得这里比别处更安静。” 他调出声场模拟图，蓝色的波纹在屏幕上缓缓扩散，“和你说的‘外婆读故事的声音像被裹在棉花里’，是同一个声学原理。”
林溪凑过去看平板，肩膀不经意间碰到江屿的胳膊。他穿着浅灰色的薄毛衣，面料柔软，带着淡淡的雪松洗衣液的味道。她连忙微微侧身，却看见江屿的平板边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她昨天写的随笔：“彩窗的光落在书页上，像外婆绣的碎花手帕”。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轻轻点了点便签：“你把这个也记下来了？”
“这是重要的人文参数。” 江屿的指尖在便签旁划过，调出光感采集数据，“彩窗的玻璃折射会让光照强度降低 15%，但色彩饱和度提升 30%，这种视觉体验带来的怀旧感，比单纯的亮度数据更有参考价值。” 他将感应器转向彩窗，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新的数值，“‘怀旧氛围’的初始值已经到了 18.5，比银杏大道的峰值还高。”
就在这时，感应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屏幕上的声纹数据猛地跳成了红色，像被什么尖锐的声音干扰了。林溪皱起眉：“怎么回事？这里明明很安静啊。” 江屿俯身贴近感应器，耳朵贴在金属外壳上听了几秒，随即拿起平板走到书架深处。林溪跟过去，才发现角落里摆着一座老式摆钟，黄铜的钟摆正慢悠悠地左右晃动，发出 “滴答、滴答” 的轻响。
“是摆钟的声纹频率和感应器的采集频段重合了。” 江屿调出声纹分析图，红色的异常波峰正好对应摆钟的摆动频率，“但这种频率的声音，反而会强化怀旧感 —— 你觉得呢？” 林溪看着摆钟上斑驳的铜锈，想起小时候外婆坐在旁边织毛衣，摆钟的声音伴着她的呼吸，成了记忆里最温柔的背景音。她点点头：“会的，这种规律的滴答声，像时间放慢了脚步，让人想起小时候的事。”
江屿的眼睛亮了亮，立刻在平板上修改算法，将摆钟的声纹频率加入 “怀旧氛围” 的正向权重里。屏幕上的红色波峰慢慢褪去，变成了柔和的橙色，“怀旧氛围” 的数值也涨到了 22.3。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林溪的目光，两人都忍不住笑了笑。这一刻，那些冰冷的代码和数据，仿佛真的变成了能捕捉回忆的网，将林溪的童年和江屿的技术，紧紧缠在了一起。
调试完设备，江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林溪。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用银杏叶压成的书签，叶脉被细心地描了金，旁边还贴着一张小纸条，是江屿的字迹：“老图书馆彩窗光感参数表 —— 附：银杏叶书签，适配你的笔记本。” 林溪捏着书签，指尖触到叶脉的纹路，忽然想起那天在图书馆看到的，夹在他笔记本里的那片银杏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用树叶做书签？” 她小声问。“你笔记本的扉页里，夹着三片不同形状的枫叶。” 江屿的目光落在她的帆布书包上，“而且你昨天捡银杏叶时，特意挑了叶脉完整的。”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细，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观察到的细节，用于完善用户画像。”
林溪忍不住笑了，将书签夹进自己的笔记本里。彩窗的光斑落在书签上，金黄的叶片映着彩色的光，像一枚凝固了秋日和时光的印章。摆钟的滴答声依旧在耳边，感应器的数据流平稳地跳动着，老图书馆的空气里，除了书香气，似乎还多了一丝甜甜的、带着心动的味道。
江屿看着林溪低头整理书签的样子，忽然开口：“下周校刊要出‘算法温度’的专题初稿，要不要一起去实验室整理数据？我那里有更全的分析工具。” 林溪抬起头，撞进他带着期待的目光里，连忙点头：“好啊，我正好还有些氛围标注的细节想和你讨论。”
夕阳渐渐西沉，彩窗的光斑慢慢移向书架的另一端。两人收拾设备时，摆钟突然敲响了下午四点的钟声，浑厚的声响在图书馆里回荡。林溪看着江屿抱着设备走在前面，背影被彩窗的光染成了暖色调，忽然觉得，那些曾经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 文科与理科，感性与理性，自卑与骄傲 —— 都在这老图书馆的时光里，被悄悄填平了。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编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