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夏了,天上的日头毒了起来,天气一下子变得异常炎热,南方的天气似乎只剩下分明的秋季与夏季。
现在虽然是早上七点多,头上带着黄色的草帽,似乎也指望不了它能减少多少太阳光的列晒。弯曲着腰,看着稻田里的水面,细心的提防着虫与水蛭。在确保没有任何有害的虫物之后,伸手向菖蒲丛,从根部将一棵棵拔出,再在水里刷刷根部的泥,心满意足的放到左手上累积成堆。看着手掌上堆起的菖蒲,够不够六个门挂的量?直起了腰,疑问地看向了爷爷,想问问他的意见。
“心心,快来。前几天我看桑葚发红,现在刚刚好,黑的发亮。来,来!”爷爷一只手臂下夹着大捧的艾草,一只手高挥着,激动得似个发现宝藏的孩童。黄色的草帽下,瘦长而黝黑的脸,脸颊凹陷,因为笑容而拉动着的皱巴脸皮,显得更瘦了。
眼前,一大片一人高的野生桑葚园子,巴掌大的树叶绿油油,在风中翻动,可细听唰唰声。低头细看,在桑树叶底下,树枝丫间,排队挂着一颗颗食指般粗的黑亮的桑葚。
“心心,装着。装不下了,再去摘几片大树叶来装。”爷爷不一会,桑葚摘得双手都捧不住了。他手指细微的龟裂,皮肤似乎直接贴覆在手的骨头上,双手的指尖已满是红色的果汁。
看着我竹篓里盛满了的黑亮的桑葚,芊芊双手的指尖满是红色的果汁,指甲上的红色似特意涂抹的指甲油。不由地笑了笑,想起小时候跟婉霖偷偷去羊角儿坡摘桑葚的情形。在我们小时候,乡下还兴着养蚕,那个时候的桑葚林子更多。我们下课后经常偷偷跑到桑树林,那个时候我爷爷管的也严格,不给私自往山里跑。我与李果两个人抓着桑葚一把一把放到嘴巴里,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吃这些水果是否要洗。坐在地上,从树下看着地上的阳光斑驳,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嘴里的酸甜,是那般心满意足。透过绿色的树叶,看着天空悠闲飘过的白云。美滋滋地伸出双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炫耀着,满是红色的。略略,伸出舌头给对方看,又看着对方,满是红色的。在对方的眼里,各自都是美美的。尔后,两个人开心地大笑,嘻嘻哈哈声传出桑葚林子。
农历五月五,驱五毒,房门上已经挂上了菖蒲、艾草。
坐在房顶上,倚着栏杆。农村的午后还不像城市里的炎热,晒着太阳光,晕乎乎的,有种快入睡的感觉,可能是早上而起的太早。低头趴在围栏上,看着河对面的村落,因为过节的原因,在外地的人儿都赶回了家,乡间道路上的人变得熙熙攘攘。天空很洁净,远处的大山连绵,颜色渐变的清淡,似乎墨化开了,只剩下淡淡的水痕。好奇那些连绵的大山里会不会有人居住呢,那里会有他乡的人吗?!以前每每看到世外高人逃离凡尘的桃源生活的故事,往往无比的羡慕。幻想两个知心的人儿,悠闲而富有诗情画意地坐在小河边的田梗上,伴着身后袅袅升起的炊烟,对面的夕阳正好落到了山的那一边。曾几何时认为这样的情景是最美好不过了。然而,长大后,现在想想,其实很多人正在过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再寻常不过了。只不过有太多的生活负担,他们都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更不会认为这样是什么所谓的美好。
太阳快落山了,我还没有想下屋的意思。楼下变得安静了些许,今天早上那帮邻居妇人可能都散去了吧,她们在院子里的话题让我感觉格格不入。我一直怀疑为什么她们在家就知道那么多信息,是不是脑袋上装了无线拦截信息,收集着、收集着,每天可以有那么多话题闲聊。谁谁家的女儿,读书出来很是有出息,在哪个哪个村里做老师了。谁谁家的女儿,相貌平平,人家嫁的好哦,嫁了高高帅帅的公务员老公,全家都是干部呢。谁谁家的女儿,出去外面打工几年,嫁了个本地人,都在城里有车有房了。谁谁家的女儿,虽然个子不高,人也不勤快,现在嫁的好婆家哦,家里有钱,公公婆婆又做生意,有一个好大的门面呢……真是听的够够的了,有时候坐在那里都是一种尴尬,也可能是我对话题太敏感了。但是她们在一句话结束后的啧啧赞叹声后,时不时的瞟一眼,看着我,好似我身上长了什么奇怪的枝丫,真是让人好不自在。没办法,我这种年龄在家乡人眼里就是打上大龄剩女的标签了,左邻右舍一起长大的姑娘里就我没嫁人,那些热心肠的邻居婶婶阿姨谁不好奇瞄着说东道西呢。还好在我妈说的少,不然我真的会疯掉的。干妈也不像她们那么多话,这样一来我耳根至少清静些。
太阳的余光穿过白云间,金黄色的光束,还有些余温。淡黄色的云朵悠闲的飘荡在天边,一切都静止了,像一张高清照片挂在眼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境看到这样的景致了,或许心已变的浮躁,染了太多的凡尘。
天已经灰暗下来,差不多时间要准备晚饭了,便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下了楼。
院子里,水井旁边,老妈面前的大盆子里放着一只鸡与一只鸭子。
“妈,把那只鸭子留着,我过来拔毛。”我放下手边正在洗的菜,剩下的让妹妹与干妈继续洗。要知道以前我很讨厌把鸭毛的,宁愿不吃鸭肉。现在看看妈妈拔鸭毛的情形,突然有些心酸的感觉,她这是真的老了。
五月五的晚餐,照例是先烧香拜祭祖先。桌面上已经摆好了拜祭的白酒,菜品照例是鸡鸭鱼肉都摆全。
爷爷照例从墙上拿下挂着的军绿色酒壶,还是十年前的那个酒壶,有些边角地方已经被磕碰凹扁了些,一些绿色的皮破掉了,漏出灰白色的本色。
爷爷拿酒杯的手有些抖,手上没有什么肉,一张干瘪粗糙的皮下青筋凸起。看到爷爷倒酒的时候,不免想笑了,小时候的我总是会无理的缠着讨要一杯,有时爷爷偷偷放入白开水,假意是酒倒入杯中。而我喝着“假酒”也天真的乐得像喝到琼汁玉液般。
“你们谁吃鸡腿?”
“不吃。”“不吃。”听到老妈的问声,我与妹妹头都没有抬起来就不约而同地答道。
老妈会意的笑了笑,转头看着干妈说:“看来还是按惯例,我们两个吃鸡腿了。”
看着老妈小孩子般的笑意,我也在好奇怎么我与妹妹向来就不喜欢吃鸡腿呢,鸡翅膀倒是争着很,还好鸡长着一双翅膀,这可能就是我们上辈子跟鸡翅膀有仇吧,今生都争着吃它。
我们正吃着饭,手里半碗饭都没有吃完,父亲放下了碗筷,开始找电视机遥控器了。真是不知道他那个吃饭的速度,米饭在咽下前被嚼烂了没有。如果米饭有意识,那应该是它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是嘴巴,就被一股力量推了下去到胃里。想到这里我总觉得自己有东西会卡喉咙般的难受,还好庆幸我们两个都不遗传爹爹的这个坏习惯。
天空的颜色是灰蒙蒙的,透过河边几只高立的新竹,河对面的村落稀稀疏疏的灯光。田野里的稻禾变密了,风吹过,黑压压一片。“呕~呕!”大青蛙的叫声沉厚响亮。烦恼的是这样生机的季节免不了蚊子,是那种最招恨的长长细腿有花斑蚊的蚊子,咬人最是痛痒,旁边正燃着的蚊香有些作用。夜,微微的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