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娃满满刚刚走冒久,有好多人出现在院子对门。召最满满大声喊:“大春的戏班子来了,都到前面去接接。”
接着就看到富婆子伯伯、岩大满满、代发满满、代嘎满满、甭筒爷爷、大爷爷,棒王伯伯、元老满满、油石保伯伯、央吉哥哥等都跑到对门院,把大春的戏班子接到院子里。大春是我们麻田的老家,大春的戏班子有十多个人,会唱《薛仁贵破摩天岭》、《红蓝贵打酒》、《杨令婆挂帅》等大戏。戏班子的人需要安排恰饭,我们记得去年正月里我们屋里来了两个人恰饭。唱戏的是客,我们爹爹姆妈喊他们作戏客,要好好款待的。我们看到爹爹又带着两个人到我屋去了,我们晓得是带着那两个人到我屋去恰点心。我们三姊妹也跟着到了屋里。
正月间恰点心就是恰糟酒泡堂伞。爹爹带着两个人到了我屋,爹爹跟着就把镂罐放到称嘎(三脚铁架)上,到房里挑来一碗糟酒放到镂罐里尕糟酒。爹爹跟着就到房里拿出一沓堂伞。糟酒开(沸腾)了,爹爹给二人舀了糟酒,泡了堂伞,让人先恰了。然后我们自家人开始恰点心。
戏客刚刚恰了点心,又听到锣鼓响,就听到有人喊舞龙灯的来了。因为前头冇有报信,也冒晓得是哪里的龙灯。但是既然别人把龙灯舞到院子门口了,冒接待也是冒好的,于是爹爹也和戏客一起走出去了。我们三姊妹也跟着去看舞龙灯。
我们看到那龙灯是好长的一条龙,龙头张着大口,一下子高一下子低,好长的龙身跟着上下起伏。几十个舞龙灯的人大声地打着窝嚯。窝嚯……窝嚯……窝嚯……加上锣鼓声,唢呐声,那阵仗还真是热闹。
龙灯绕着院子舞了一圈,停下来了。这时候舞龙灯的头人大声说了一套话:
龙灯舞起,祥运开启,阖家欢喜。
龙灯舞,好运来,福满家门乐开怀。
舞龙灯,贺新年,幸福安康岁月甜。
龙灯到,祥瑞照,财源广进福星耀。
都是恭贺村子今年大兴大旺,家家平安,人人发财。那人最后说:“宝村的爷爷娘娘、叔伯弟兄,姑娘妹子,为了欢度佳节,我们把龙灯舞到你们门口,我们把财喜带到你们门口,我们把平安幸福带到你们门口,还请你们赏脸,给我们也胀着荷包回去,谢谢大家!”
爹爹听了那人的话,当时就从衣裳袋子里摸出几张钱递给你的个人,那个人勾下身子作一个揖,说:“谢谢朋友,谢谢!”
院子里的人看到我爹爹给了钱,那个有面子装傻呢?也都拿出钱来打发舞龙灯的人。这个时候我才晓得舞龙灯也是有钱的。
龙灯舞到琵琶峰那边去了,院子里开始在对门坪坪里搭戏台。因为今日要喊客饭(招待贵客的宴席),爹爹就回来帮着姆妈弄夜饭。招待戏客是冒算喊客饭的。喊客饭主要是嘎招待新郎霸公。这新郎霸公就是第一次来亲娘(岳母)屋行人家的郎婿(女婿)。招待新郎霸公冒只是亲娘一屋的事情,同一个房头的人家都要喊饭(请吃饭)。招待新郎霸公的喊饭是格外哈面子的事情,屋里所有好恰的都要弄给新郎霸公恰,那关系到新郎霸公对堂客娘屋的看法。
作为亲娘屋,给新郎霸公的打发(赠送)是很看重的,第一是打发用来缝衣裳裤子的布料,要尽量买好的布料;第二是挑花手巾一定要打发;第三是郎霸公穿的鞋子。还有糍粑、告篙、糖、堂伞这些郎霸公担来的礼物冒能够全部接了,每一种都要回一点。
恰过夜饭还早,我们三姊妹把衣裳袋子里装满落花生和日头花(花生),就到对门院坪坪里去看大戏。这个时候开始打开台锣鼓。我听他们大人嘎,今夜里唱的是《杨令婆挂帅》,格外好看嘞。我们就很想快点演戏。
这个时候冇有打锣鼓了,召最满满在戏台上嘎了几句话,跟着就开始演戏了。开始上台的是一个老婆婆,穿了一身格外古怪的衣裳,那衣裳很长,把裤子都罩住了,衣裳上面是大团大团的花,腰上还扎着红绳绳,脑壳上戴着花帽子,手里拿着一根长枪,长枪脑壳上是尖的。那老婆婆走路走得格外快,只是步子冒大,老婆婆一边走路一边唱,咿呀咿呀的,也冒晓得是唱么个。
跟着有几个妹子到了戏台上,穿的衣裳比老婆婆的衣裳短好远,裤脚很紧,腰上也扎着红绳绳。手里都拿着长枪,几个妹子都跟着老婆婆嘎话,嘎几句话又唱几句。
这个时候就听到召最满满嘎,杨令婆的男人和七个儿子都打仗打死了,朝廷里已经冇有人男人挂帅,杨令婆只好带着几个儿媳妇上阵打仗。
这个时候锣鼓停下来了,召最满满嘎是要打加官了。召最满满还嘎,打加官是戏班子向院子女山(出嫁后的女儿)和新郎霸公祝贺加官进爵的意思,希望院子的女山河新郎霸公莫要算计(吝啬),出几个钱图个好名誉。
跟着锣鼓又响起来了,有一个人出来了,这个人的面上带着面壳壳,穿着红袍子、拿着一个么个东西,到了前台,把一个牌子举起,牌子上写着“天官赐福”四个大字。这个时候就听到打加官的人大声念道:
“麻田郎霸公陈四喜先生加官两万元。”
又有一个人递来一个红包,打加官的人撤开红包大声念道:
“麻田郎霸公米三娃先生加官三万元。”
又有一个人递来一个红包,打加官的人撤开红包大声念道:
“麻田郎霸公向乐喜先生加官四万两千元。”
……
回到屋里,我问姆妈:“姆妈,今夜我们看戏,看到戏台上有人打加官,得好多钱嘞。”
姆妈说:“是嘞,唱戏的人就是靠打加官发财嘞。”
“姆妈,我听到打加官的人念,都是几万元嘞,几万元是好多?”
“娃娃,姆妈告诉你,去年我屋竖新屋,院子的叔侄来的人情钱都是八千元,你们嘎嘎屋来了一架抬货,来了五万元,是最大的人情钱嘞。”
“奥,我记得了,去年嘎嘎屋来的那架抬货,把钱都摆在抬货里抬着,抬货里还放着橙子嘞。我晓得了,嘎嘎屋来了五万元人情钱,就是最大的人情钱,那些亲戚打加官给了几万元,都是大人情钱嘞。”、
姆妈说;“是嘞,打加官是打面子,钱多就面子大,那个冒要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