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豆豆泪流满面地乱跑进了树林,惊起枝头上正栖息着的一群乌鸦,头顶掠过一片黑压压的鬼怪啼声,吓得女孩发出惊恐的尖叫。
“豆豆,是你吗?”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位老者的声音。
“爷爷!”原本,薛豆豆吓得蒙捂住耳朵,蹲身在树林里,神情不知所措,因听到祖父的呼唤,仿佛找到了救星般,朝往老人的方向奔去:“爷爷,是你吗?我是豆豆,我在这儿,我就在你附近。”
“对!我是爷爷!”依着夜空深处惨淡的星光,可见老人的身影拨云见月,逐渐浮现出于两棵香樟树之间。
于是,薛豆豆大步跑了过去,一把拥抱住爷爷,难过地失声痛哭。
“孩子,你怎么了?”老人疼爱地抚摸着小孙女的脑袋:“你不是说——你见到你父亲了吗?你爸爸他人呢?”
薛豆豆擦干脸上的泪迹,回头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那座破败的庙宇仿佛被夜色迷雾埋藏进了深渊之中,整个建筑物如同一座庞然的坟场般淡出微微的轮廓。
“走!”老人拉住小孙女的手:“我们回去找你爸爸。”
“不!”薛豆豆却是倔强地站着不动:“我不回去!”
“怎么?”老人安慰小小孙女道:“豆豆,别怕!有爷爷在!”
薛豆豆涨红着一脸充血的面目,实在不好意思提起父亲的朋友对自己动手动脚,只得无奈地接受了爷爷的提议。
这祖孙俩便手牵手来到庙宇,大殿内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大殿很黑,两人好半天才适应了那微弱的亮光,则是难以置信的一幕映入进了眼帘,大殿中央的薛晓波蜷躺于血泊当中,正奄奄一息地望向走进来的爷孙,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而疼痛的微笑。
怎么会这样?我冲出庙宇不过十来分钟,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父亲分明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瞬间就要死了?……
就在薛豆豆正发呆的同时,老人却是已经满面的泪水,大步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儿子:“晓波,你这是怎么了?一定很疼吧!你忍忍,我带你去医院,我们这就去医院!”
“爸爸,您能来看我真是太好了。”薛晓波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父亲的身后——依然定立在那儿发呆着的薛豆豆,面朝女儿抬了抬其血淋淋的左手。
薛豆豆恍然回过神来,哭泣地奔跑了过去,用力握住父亲的手,失声痛哭:“爸爸,您怎么了?您很疼是吗?是那个坏蛋干的吗?”
然而,薛晓波死死地抓握住女儿的手,虚弱地抱歉道:“豆豆,爸爸对不起你!”
薛豆豆大力地摇了摇头:“爸爸,您别说这些,我和爷爷送您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豆豆,这是我应受的惩罚。”薛晓波一把回握住起身的女儿,而是拉住薛豆豆的手,望向自己的老父亲道:“爸,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和任性,豆豆就拜托给您,您一定要保护好她,求您了!”
老人发出悲伤的呜咽:“我会的!”
“你们快走吧!带着豆豆赶紧离开!”薛晓波将父亲与女儿朝大殿外推去。
不料,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响令人胆战心惊的高喝:“你们谁也别想走!”
说话的同时,刁离堵在大殿门口,就站在三人的身后,刚才他去树林里找了一圈薛豆豆,但由于无果,便回到庙宇,不想女孩带着爷爷竟是再次羊入虎口。
老人回过头,因蹲着身子,先是看到刁离手握的那把匕首,闪闪的刃端正舔舐着鲜血,于手柄处刻着一对青面的獠牙,由于被对方握住,刚好露出了齿痕,可见烁烁的反光。
匕首的刃端正一淌淌滴落着鲜血,老人将目光继续朝上方寻去,可见一只粗大裸露着的手臂——刁离因寻找薛豆豆,急出了满身的大汗,便将其上衣给脱了;老人的视线顺着手肘来到了肩膀处,可见有汗水正一道道地淌落;最终,薛章鸿的目光顺着刁离的脖子落在了其方圆的下巴处……
原来,忆眼从老人脑海中所搜寻到的那个重要的画面——正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的记忆。
“你想要干吗?”老人本能地将小孙女挡护在自己的身后。
“我想要干吗?”刁离露出恶心的邪笑:“您的儿子——薛晓波让我好好地帮忙照顾您的小孙女——薛豆豆。”
“休想!我是不会把豆豆交给你的!”老人试图用身体遮挡住其身后的小孙女。
“是吗?但我偏要!”刁离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朝祖孙俩咄咄逼近,气势汹汹地拉开了老人:“老东西,你给我滚开!”
薛章鸿本就体弱,因眼见保护不了自己的小孙女,便冲女孩大声道:“豆豆,快跑!快跑啊!”
于是,薛豆豆朝大殿的后院跑去,刁离则是大步跟到了院子。
之后的发生便是忆眼和冰语在老人混沌不堪的记忆中,所看到的那些碎片拼合而成的一系列真相。
薛豆豆来到后院,脚下被杂草所绊,扑面摔倒在了地上,眼见已是无路可逃,就朝向墙边一角的银杏树跑去,努力将自己遮挡于大树的身后。
院落空旷无人,刁离站定脚步,依着惨淡的月光,他那双阴鸷的眼睛环视一扫,就看到女孩正藏身在大树后,因而露出了一脸猥琐的诡笑,面朝那棵银杏树慢慢地走了过去:“豆豆,别藏了!我知道你在银杏树后。”
虽然薛豆豆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她则是将后背死死地贴抵着树干,眼见对方大步走来,女孩正要闪身逃逸,却是被刁离逮了个正着。
“豆豆,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你就从了吧!”
“走开,走开!”薛豆豆挥舞着一双无力的拳头:“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恶棍,你这个杀人凶手!”
刁离无视女孩的叫骂声,就去拉扯薛豆豆的衣服。
女孩奋力挣扎,眼见挣脱不开,便于情急之下,猛地朝恶棍的手臂狠咬了过去。
刁离大声惨叫,当即恼羞成怒,便挥舞着匕首,冲女孩的心口捅了过去:“小贱人,陪你父亲去吧!”
老人追来到银杏树前,与刁离面对面时,眼见倒地的孙女,就嚎啕大哭地扑了过去。
由于,薛豆豆的心口被戳了一个血洞,汩汩的鲜血正朝外泉涌,老人便试图用双手堵捂住那血洞:“孩子,你要挺住,你要挺住啊!爷爷这就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然而,老人就像是一根随风摇曳的蜡烛,抱起女孩的尸体,摆晃了几下身姿,便如同熄灭的火苗,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薛豆豆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十九岁的生日那天。
倘若老人知晓自己那颗原本善良的心境——为避免在小孙女的心中埋下对于双亲仇恨的种子,以导致这样的恶果,老人肯定悔恨不已,则是宁愿在薛豆豆的心底播种下那棵仇恨的小苗,并且让这株幼苗逐渐地繁茂壮大。
老人似乎被摔傻,呆呆地瘫坐在地,其目光越过小孙女,正凝滞地望向前方,突而一阵傻笑,吓了刁离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岂料,老人的笑声越来越大,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就如同数千只乌鸦于大殿的梁顶处风暴似地盘旋。
“咦!”老人望向刁离时,一副惊喜的模样,似乎是看到了突然回到家中的儿子,高兴地欢喜道:“晓波,你回了?你终于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老人亲切地抚摸刁离的面庞,是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这弄得秃头男子先是一惊,本意想闪躲开对方的抚摸,但明显犹豫了一下,这才将脸迎了过去,并尝试性地轻唤了一声:“爸——”
“晓波,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可见老人的眼神间真心充满了迎接儿子回家时的那份父爱及柔情。
刁离仔细观察着老父亲的反应,但看不出对方那双慈爱的目光存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多半因受到刺激,老人得了失心疯。
这样,刁离便彻底放下心来,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将老人的手主动贴放在自己的脸上:“对!爸,我是晓波啊!我回来看您了!”
“晓波——”突然,老人盲人般地站起身,张皇失措地望向四周,是在寻找其小孙女的身影:“豆豆,豆豆呢?我们的豆豆不见了!”
尽管薛豆豆的尸体就躺在两人的面前,但老人则是视而不见,对自己身上的那些血污也是毫无察觉。
“爸,您放心!豆豆是我女儿,我一定会帮您找到豆豆,一定!”从那天起,刁离便冒充老人的儿子——薛晓波的身份在老街章鸿成衣店住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事实的全部真相啊,无法逃离人性的世俗窠臼!
大殿内的烛火扑扑闪耀,就像是被捣碎了的冰块,将冰语波光粼粼得满面惊愕:“什么?豆豆的父亲——薛晓波也没了?”
显然,女孩还并不知晓警方已经从章鸿成衣店的院子里挖出了那具疑似薛晓波的尸体。
“是啊!我就是要将他们父女俩分开,所以我将薛晓波埋在了成衣店后院的那棵银杏树下。”
刁离高声嚣张的同时,不耐烦地看了看手机,由于太过洋洋得意,他居然忘记了时间,距离与警方约定的交易已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妈的!这都快两个小时了,警方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藏身在大殿门外的暗影处,逢慈就像是亲临现场聆听着一起审讯大会,但庭上的那个法官却是菜鸟侦探冰语,而非自己这个市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这不免让他对冷静应对嫌犯的那个女孩刮目相看:“没瞧出来,你这个搭档还挺厉害啊!”
逢慈的赞美猝不及防,忆眼先是一愣,随而轻笑出声,显然并不苟同。
“怎么?”逢慈吃惊地微笑道:“她不值得称赞吗?那为何会成为你的搭档?”
“那是因为——”忆眼无法言说:那是因为每次当他接触到冰语时,就会与之产生前世今生的相通感,而这种感受从第一次女孩撞入进他的怀中,便产生了类似于悸动亦或心跳的感觉,所以他将冰语以助理的方式留在自己的身边。“那——那是因为——对了!”忆眼牵强附会道:“她还算听话。”
“是吗?”逢慈不再进一步深究,眼见刁离掏出了手机,多半是要拨打给警方,便焦急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忆眼不急不慌地冷静应对:“不用我们出马,对付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小喽啰,天英直接帮我们搞定。”
逢慈不信任地望向站在忆眼身旁的那只角雕:“就凭你这只鹰?”
天英因听出对它的质疑,便发出咕咕不满的低语,那意思是在说:你怀疑我的能力,我还看不上你呢!
“呦!你这宠物的脾气还挺大!”
忆眼爱抚天英道:“我这爱宠是一只角雕,但你可别小看了它,它可是鹰界里最聪明的分支,而天英又是同类中最为聪明的角雕,可以说——它的智商相当于人类的莱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
逢慈大张开嘴巴,一脸错愕的表情,是没想到有人会对一只宠物居然拥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其神情显得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将错开的下颌骨归位。
“哇噻!”逢慈无声地击掌道:“这个评价可真够高,众所周知,达·芬奇的智商高达二百三,他可是这世界上最为著名的全才,其身份包括了画家、雕刻家、建筑师、音乐家、数学家、工程师、发明家、解剖学家、地质学家、制图师、植物学家和作家。”
“是啊!”忆眼丝毫没认为自己针对爱宠的这番赞扬过于夸张:“天英就是角雕中的达·芬奇。”
“那就让我看看它有什么真本事吧!”
大殿内,刁离由于无法联系上警方,正在暴跳如雷地大发脾气,并且将手机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冰语连忙将脸侧开,那手机的零部件碎片正从女孩的耳边擦过,撩乱了对方的头发。
“看来,他们是不想让你活命啊!”刁离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冰语的下巴,女孩将脸甩向了一边。
冰语试图反抗:“你这个恶棍——我不会屈服!”
“是吗?那如果是——”刁离将手伸向女孩的衣物,是要去拉扯浴袍上的腰带。
“你这个混蛋,恶棍——”冰语尖叫的同时,愈加在奋力挣扎。
“哈哈!”刁离发出狂妄的笑声:“你叫吧!在这荒山野岭,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用!”
眼见情势危急,已是刻不容缓,忆眼轻唤一声:“天英,去吧!”
那只角雕得令后,扑闪着一双翅膀,其就像是一只洁白的幽灵,垂直地冲刺向头顶的夜色。
逢慈不清楚天英到底想要干吗,是否能准确地领会主人的指令,便密切注视着角雕离去的身影,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根羽毛飘落在其肩头。
逢慈紧张到嗓子有些发干,不得不用舌尖舔舐着嘴唇。
与此同时,大殿内正在发生着激烈的抓扯,伴随着冰语的挣扎与尖声大叫,刁离已经拉扯下其浴袍的腰带。
逢慈恨不得冲进去,则是被忆眼拦住道:“再等等!”
逢慈急得额头冒汗:“再等等,你的小助手就要吃大亏了。”
“我们要相信天英!”忆眼的目光充满了令人安定的智慧光芒,逢慈放松下身体,姑且相信了对方。
天英像是一只凛冽的风筝,通过其主观视点,可见大殿塌陷的梁顶,正巧圈定了刁离和冰语所纠缠着的位置,那混蛋犹似一只野兽,正扑趴在女孩的身上,冰语发出凄厉的惨叫。
当即,天英便快速锁定住了目标,如同一枚导弹般朝下俯冲,其锋利的雕喙匕首似地刺入进那恶棍的脊背,男子发出了惨痛的叫声,身体滚落向一边的同时,逢慈便冲入进大殿,从口袋里摸出手铐,拷住了嫌犯的双腕。
“刁离,我现在以杀害薛晓波父女俩的名义,将你抓捕归案!”
眼见逢慈将刁离押出了大殿,冰语依旧是满脸懵圈的表情,忆眼为女孩将身上那件快要被撕碎了的浴袍拉正。
天英停站在主人的肩头,冰语的神智回到了现实,没想到——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被解救。
冰语呆愣了好一阵,扑入进对方的怀里,冲自己的老板又捶又打,更是委屈地放声大哭道:“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差点就被——呜呜——”
忆眼一边承受着对方的粉拳,却是笑容满面地回答:“这说明我来得恰到时候啊!”
“你如果再晚来一秒,我就杀了你!”冰语恢复了平静,抽噎地放开老板。
再次临头袭来那股穿越了前世今生般触电的感觉,只是忆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女孩心中真实的景象,冰语便撒放开了自己,那张底片打了个漩儿,便再次沉没进了心湖。
冰语擦干净了脸上的泪迹,流露出其少女天真的本性:“好了!我们回客栈吧?我肚子饿了!”
“好!我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忆眼微笑地点了点头,搀扶着女孩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