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走出派出所大门时,夜风正好吹过来。她把包往上提了提,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
是办案警官打来的。
“张诚开始交代了。”电话那头声音很平静,“从第一起命案说起,一点一点都说了。”
苏清晏站在台阶上没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说第一个死者是他表弟的前妻,当年抢了孩子抚养权,还举报他挪用维修基金。他去404找她谈,吵起来失手掐死了人。本来想报警,可一想自己身份特殊,事情闹大肯定丢工作,就干脆伪造自杀现场。”
苏清晏听着,手指在包带上绕了一圈又松开。
“后来发现林晚那天晚上见过他进出404,虽然没看清脸,但记住了他右脚鞋底有个V形磨损。他当时穿的是物业统一配发的劳保鞋,这种磨损全楼只有他一个人有。”
她低声说:“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对。他让周德海父子往林晚门口贴符纸,散播她精神不正常的消息。又用U盘删掉监控里自己进出的时间段,再安排人在业主群发匿名帖,说林晚总半夜念咒诅咒邻居。”
苏清晏冷笑:“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真凶隐身,替罪羊立马上岗。”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还真冷静啊。一般人知道真相被压这么久,不得气得跳脚?”
“跳脚解决不了问题。”她说,“而且我现在已经在考虑下一个环节了——怎么让住户们相信这不是新谣言。”
“你就不为自己高兴一下?案子破了,冤的洗清了,坏人认罪了。”
“这不算破。”苏清晏纠正,“证据早就齐了,我只是按流程走完程序。法律不是情绪宣泄工具,是规则执行系统。现在系统运行正常,仅此而已。”
警官笑了下:“行吧,你说得都对。不过张诚刚才提到一件事,可能你要注意。”
“什么事?”
“他说最怕的不是你查账、不是你录像,是你从来不急着让他认罪。他说你那种‘你不说是你的事,我说了就行’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苏清晏没说话。
她想起审讯室最后那个画面:张诚坐在椅子上,眼神空了,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十年来精心维护的身份和权力,在一套完整证据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原来最狠的不是对抗,是无视。
你拼命掩盖,我当你是透明人;你狡辩挣扎,我照常提交材料;你要律师,我问你要不要开发票。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眼夜空。星星不多,但够亮。
这时候系统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主线任务“洗清林晚冤屈”已完成,秩序值+500。支线任务“补全逻辑漏洞”完成度98%,剩余2%需公开澄清所有误解后解锁。】
苏清晏回了一句:等明天开完会再说。
系统吐槽:【你连八千块赔偿都要收,结果还不肯趁热打铁做公益演讲?双标得很稳定啊。】
“我又不是慈善机构。”她嘀咕,“穷是攻击人类最好的武器,所以我必须有钱。”
正说着,身后派出所的门又被推开。
一名年轻辅警追出来:“苏小姐!张诚刚才多交代了一段,领导让我转告你。”
她转身。
“他说林晚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其实只是觉得他走得急,随口问了一句‘师傅这么晚还上班?’。但他已经心虚了,一听这话当场就慌了。从那天起,他就铁了心要把林晚变成疯子。”
苏清晏点点头:“所以不是林晚倒霉,是他太脆弱。一点点质疑都能吓破胆,这种人当管理员才是真危险。”
辅警挠头:“可他之前口碑挺好的啊,逢年过节给老人送米面油,谁家漏水随叫随到……”
“表演型人格罢了。”苏清晏说,“平时越像好人,犯事越难查。大家总觉得坏人应该满脸横肉、走路带风,结果现实里的恶都是笑眯眯递给你一杯热水,然后慢慢毒死你。”
她转身往下走。
辅警在后面喊:“那你接下来去哪儿?”
“回家睡觉。”她说,“明天还得组织和解大会,这种事不能拖。住户之间误会太久,再不沟通容易出新矛盾。”
“你就一点都不累?”
她脚步没停:“累当然累,但我更怕秩序崩得太久,修复成本越来越高。”
走到路口等红灯时,她终于掏出保温杯喝了口水。
水有点凉了。
但她不在乎。
脑子里已经开始列明天开会要讲的三点内容:第一,公开五起案件真实情况;第二,说明林晚为何被栽赃;第三,提出重建邻里信任的具体方案。
比如成立监督小组,定期公示公共资金使用明细;比如设立匿名建议箱,由第三方机构收集处理投诉;再比如每月一次住户议事会,谁都可以发言。
规则一旦塌陷,就得靠制度重建。
而她最擅长的,就是搭框架。
绿灯亮了。
她迈步过马路。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林晚发来的消息:【苏姐,我刚听说张诚招了。谢谢你。】
她回:【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没放弃说真话。】
发完这条,她把手机塞回包里。
风吹得有点大,把她的发丝吹到了眼前。
她抬手拨开,继续往前走。
远处公寓楼灯火通明。
302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知道那是林晚在等她回来。
刚走到单元门口,手机第三次响起。
还是警方来电。
“张诚刚刚补充供述。”对方语气严肃,“他说之所以能成功栽赃林晚,是因为他知道一个秘密——林晚小时候受过心理创伤,有过短暂的精神评估记录。这份记录本该保密,但他通过医院关系搞到了复印件,故意泄露给几个爱嚼舌根的住户。”
苏清晏站住了。
“所以他不是临时起意,是从一开始就瞄准了她的弱点。”
“对。他还说,只要一个人有黑历史,哪怕只是曾经看过心理医生,群众就会自动脑补后续剧情。他只需要推一把,舆论就能自己跑完全程。”
苏清晏冷笑:“原来真相输得不冤。它输给的不是谎言,是偏见。”
她抬头看向四楼。
404房门紧闭,门上的红漆还没清理。
那是几天前泼油漆留下的痕迹。
现在看来,那一晚的行为根本不是什么“为民除害”,而是杀人团伙的一次集体掩护行动——用极端行为转移视线,巩固污名化效果。
他们不是愤怒,是在执行。
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手机又响。
这次是202室大哥发的语音:“苏小姐,我刚听警察说了全部经过。我想通了,我老婆也是因为发现了维修基金的问题才被害的。我不该一直躲着,明天和解大会我第一个发言。”
她听完,点了句赞。
然后走进楼道。
电梯坏了,她只能走楼梯。
一层层往上。
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
快到三楼时,她忽然停下。
墙角有个小塑料袋,半开着,露出一角纸巾。
她蹲下身,拿手套掏出来一看。
是一张打印的A4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林晚不是受害者。她是装病博同情。她贴符纸是有目的的。你们都被骗了。”
下面是三个陌生号码的联系方式,标注着“知情者”。
她盯着这张纸看了两秒,直接撕成四片,扔进垃圾桶。
“老套路了。”她自言自语,“临死反扑,还想搅局。”
她继续上楼。
三楼拐角的摄像头闪着红光。
那是她装的。
二十四小时录像,云端备份。
走到302门前,她刷卡进门。
林晚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苏姐,怎么样?”
“全都招了。”她说,“从第一起命案到最后一笔转账,一字不落。”
林晚眼睛红了。
“我不是疯子……我真的没有杀人……”
“我知道。”苏清晏把包放下,“而且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