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这儿!”
夜色浓墨般笼罩着整座观音山,幸而天英睁大着一双慧眼独具,带着忆眼与逢慈来到那座颓败了的庙宇。可见庙外停着一辆小型轿车,嫌犯多半通过此部交通工具,将冰语绑架来到了这儿。
两人先是查看车内无人,便探头小心地朝往大殿内那么一瞧,冰语和秃头男子正面对面席地而坐,双方居然谈起心来。
突然,逢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本能地捂护住衣角,但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话机早就被调成了震动,屏幕显示是高翔的来电,逢慈便走到了一旁接听。
“队长,绑匪发给我们的那个账户是一家自定义网站上所自定义的银行账号。”
逢慈将其声息压到了最低:“什么意思?”
高翔便详细地解释道:“也就是说,犯罪分子在网上的某个节点建立起了一个虚拟的电子银行,并且在这个自定义的虚拟银行内,自由设置了一个自定义的账户,一旦有人往这个自定义的账户汇款,它就像一个黑洞般吞噬掉资金来源,从而自爆消失得无影无踪,因而我们根本就查找不到帐号背后的蛛丝马迹。”
逢慈大感意外:“这么说来,那也查找不到资金的流向了?”
“对!”电话那头传来高翔非常遗憾的回答:“查找不到!”
“还真是玩高科技呀!”逢慈咬牙切齿地发布命令:“为确保人质的安全,先按照嫌犯的要求,务必将赎金准备好。”
“好的!”
与此同时,忆眼正在观察大殿内的情况,眼见逢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脸生气的模样,自是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逢慈望着大殿里的秃头男子,口气恶生生道:“这个绑匪还真是狡猾。总之,我们警方查找不到嫌犯帐号的任何信息来源。”
忆眼却是毫不在意:“但再狡猾——我们不是也已经通过天英,找到了他的行踪。”
当即,两人一起朝殿内的发生望去。
冰语的脸上流动着冷静与安稳,尽管她没有哭,但那清冷粼粼着一抹悲天悯人:“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女孩?”
“如此看来,此时此刻的你跟她倒是有几分相像。”那个秃头男子玩味笑猥亵看向自己的猎物,甚至这个嫌犯闭合上他那双肿泡的眼睛,正无比贪婪地吮吸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
冰语身裹着浴袍,其头发已经干了,因而散发出愈加诱人的沐浴体香。
“我问你为什么杀了她?”冰语努力克制其心底涌出的厌恶和恐惧,那是忆眼第一次看到女孩如此认真且愤怒的表情,不同于其平日里的大大咧咧与嬉笑怒骂。
尽管冰语没有跟活着的薛豆豆成为朋友,两个女孩不仅素昧平生,甚至就连面都不曾见过,但她因瞧过薛豆豆的相片,原本宛如鲜花一般的生命,则是化为了银杏树下的一捧泥土,这让她感到了无比的心痛及伤感。
岂料,冰语这番痛苦而压抑的神状,刺激了秃头男子隐藏在其内心深处的那份快感,他竟是滔滔不绝地讲述开来:“这还要跟我和他父亲的关系说起。”
冰语不动声色,从而透露出一股超越了其外在年龄的老道和内敛,而是耐心听闻秃头男子洋洋得意地嚣张及无耻道:“恐怕,你已经知道她父亲的名字叫薛晓波了吧?……既然我们以这种方式相识一场,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吧?……我叫刁离。”
逢慈因竖耳倾听,口齿轻叹了一声:“果然——”
“怎么?”忆眼紧张地望向身边这位“临时的战友”。
逢慈压声回答:“我曾经调查过薛晓波的社会关系,在他高中时代——有个同学就叫刁离。”
“怎么?”忆眼奇怪道:“这个刁离怎么了?”
逢慈没有回答,两人的目光就如同钟摆般一起望向了事件的中心地带,刁离便开始讲述起他与薛晓波所共同经历的那些故事。
“那时候,我们真的都很年轻啊!就如同站在宇宙的中心,对什么都无所畏惧。”
在秃头男子诗意化的讲述中,三人知晓了整个事件的经过:薛豆豆的母亲名叫可乐。中学时代,薛晓波和刁离是最要好的朋友,之所以他们二人能成为好朋友,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他们两个长得很像吗?”大殿外,忆眼正压声询问身边的这个“临时战友”。
逢慈也不多作解释,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薛晓波与刁离高中时代的合影,忆眼一副吃惊的表情,似乎无法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却是没有任何的血缘亲情。
虽然他们同时喜欢上了可乐,但可乐则是选择了更加风趣幽默的薛晓波,这让刁离嫉妒发狂。二十年前,可乐因为没考上大学,加之其生性喜欢自由,在生下孩子后,便丢给薛晓波,自己跑去与出海的父亲潇洒地周游世界。于是,薛晓波就将孩子丢给其老父亲,追随自己心爱的女人快活去了。
大殿外,忆眼回头望向逢慈:“这可乐的父亲是干嘛的?”
“可乐的父亲是一艘来往于欧美航线的豪华游轮上的业务部经理。”这个刑警队长回答:“由于,每次父亲出海归来,都会跟女儿讲述外面的新鲜事,所以可乐一直很向往海外的那个神秘的国度,因而便趁着高中毕业,她也不想继续读书,就跑去周游世界。”
“啊?”忆眼瞪大眼睛:“这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父母?!”
不想,忆眼的话音刚落,大殿便传来刁离的讽刺:“这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父母?!不管不问自己的亲生骨肉,只顾自身的逍遥和快活。”
冰语绷持着面目,本想大声回击这天底下到处都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但如此这般正中这秃头男子讽刺薛晓波及可乐的下怀,便只得岔开了话题:“那然后呢?”
然后,可乐患上了绝症,为救心爱的女人,由于薛晓波离家这么多年,不好意思回去找父亲要钱,而是找到了其高中时代的好友——刁离。
“想救你心爱的女人可以,但你不想看看你们的女儿吗?马上就是薛豆豆十九岁的生日,你们的女儿是叫豆豆吧?那可真是一个大姑娘了。”刁离面露猥琐的笑容。
“好!刁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会给豆豆准备一份女孩们都喜欢的生日礼物。”
于是,就在薛豆豆十九岁生日的这天,薛晓波通过刁离所提供的线索,其手里拿着女儿成年了的相片,来到俞城大学的校门外。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眼见一个身穿粉色春装的女孩走出校门,与那相片上的少女一模一样,薛晓波便尾随在女孩的身后。当时,薛晓波感觉眼眶有些湿润,那是他离家出走这么多年,第一次眼见长大成人的女儿,跟可乐几乎由一个模子刻出。那天因为是周末,薛豆豆正回往跟爷爷相依为命的那家章鸿成衣店。
回到古色古香的老街,薛豆豆特意在街口的番家老字号买了一只麻辣五香烤鸡,并且一边闻着烤鸡的香味,一边朝成衣店的方向走去,其满脸欣喜快乐着甜美温馨的笑容,是兴奋于马上就要见到心爱的祖父,而当天一早出门——她打电话就跟爷爷说好要一起庆祝自己十九岁的生日。
岂料,薛晓波从老街的一条支巷冒了出来,将女儿拖入进巷道内,薛豆豆正要发出尖叫,却是被父亲蒙捂住了嘴巴:“豆豆,我是爸爸,我是你的爸爸——薛晓波啊!”
“爸爸!”薛豆豆望向面前这个自称是父亲、给予了自己生命、却又消失不见、自我意识中第一次见面的亲生父亲,感到既陌生又遥远。
“对!我是你父亲,是你的亲生父亲。”薛晓波极力想让女儿认可自己的身份:“爷爷肯定给你讲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你看——”他从脖口处掏出了那枚红玉佛像:“这是你奶奶临终时留给我的。”
“奶奶!”薛豆豆对奶奶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对!”薛晓波点了点头:“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其实,薛晓波的父亲薛章鸿从未向孙女主动提起过自己的儿子,薛豆豆对双亲所知甚少的那点儿可怜的信息,都是她自己锲而不舍地一再向爷爷刨根问底: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而其他的小朋友们都有?既然我也有爸爸和妈妈,那他们现在在哪儿,为什么这么久了却不回家?难道,他们都不想我吗,也不想爷爷?那爷爷想他们吗?那您为什么不叫他们回来?他们在外面是有了其他的小宝宝,所以一点都不想念豆豆?我想去找爸爸妈妈,我想跟其他小朋友一样,但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问题数也数不清。尽管老父亲对儿子充满了怨恨,但由于不想在小孙女的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便谎称她的双亲与其他孩子们的父母不一样,他们正在全球各地忙着维护世界和平。
一天,十岁的薛豆豆看到电视上正在直播联合国维和部队在战乱的中东维持秩序时的报道,就回头问爷爷:“那他们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吗?”
老人当然也看到了电视上的新闻画面,因不想破坏小孙女心目中的那份幻想,便附和地回答:“对呀!你爸爸是维和部队的一名军官,而你妈妈则是救护队里的一名医生,他们一起救了好多好多当地的老百姓,所以被那些人看作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哇!”薛豆豆拍手欢呼道:“爸爸妈妈好伟大,他们真的好棒啊!”
然而,老人则是神情略带悲伤及忧郁地望着面前这个天真稚气的小女孙。
就这样,薛豆豆将自己的双亲视为心底的英雄,也自内心为他们找到了不回家的理由,进而变得心安理得:因为他们正在世界各地解救苦难中的人们。每次当看到暴乱或恐怖袭击等相关的新闻报道,特别是当看到画面上那一张张苦难儿童的面容,女孩总会想象自己的双亲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救助灾民,因而当看到想象中的父亲出现在自己眼前,薛豆豆竟是有种恍若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
相对于被定格在相片上的意气风发及英俊潇洒,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是显得沧桑而落寞,但薛豆豆还是从对方的眉眼瞧出了父亲的轮廓。
“爸爸,您怎么会在这儿?您不是在维护世界和平吗?”薛豆豆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祸端正是从这句好心的询问开始。
“孩子,你能认出我,真是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薛晓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我知道,我知道爷爷肯定给你看过我的相片,所以你一眼就认出了我,是这样吧?是啊!我在维护世界和平,我在拯救世界,但你的母亲生病了,而且得了很严重的病,你可能再也看不到她了。”
“什么?妈妈生病了?”薛豆豆意外地难过:她那个英雄的母亲怎么会生病呢?“她不是一名医生吗?爷爷说她救了好多好多人的性命。”
薛晓波不清楚自己的父亲都跟女儿说了些什么,只得顺水推舟地点头:“对对对!你母亲是救了好多人的生命,但她救不了自己啊!就是因为积劳成疾,她得了绝症,已经是肝癌晚期。”
“什么?妈妈得了肝癌?”薛豆豆一脸焦急的模样:“妈妈在哪儿?她现在人在哪儿?”
然而,薛豆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其本性善良和不记前嫌,必将让自己落入进一个黑暗的陷阱,前方更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死亡之穴。
女儿的询问正中薛晓波的下怀,他立马拉起对方的手,安心地送羊入虎口道:“我带你去找她,现在就带你去找她。”
薛晓波将女儿送到了与刁离所约定的这座观音山上的庙宇,由于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引领至此,所以薛豆豆没有害怕,只是感到满心的疑惑。
“爸爸,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母亲吗?怎么带我来观音山了?”
薛晓波努力克制狂跳的心脏:“我先带你来看看我和你母亲的一个朋友。”
“朋友?”薛豆豆已经跟父亲来到了庙宇的院外,隐约可见大殿内正飘忽着淡淡的烛光,女孩因为害怕,握住父亲的手。
薛晓波先是一愣,看向女儿的牵握,其表情微有动容,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我们的一个朋友。”
然而,女孩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带她来看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丑陋猥琐的无赖之徒。
“所以,当第一眼看到薛豆豆,我就想起了那个心爱的女孩——可乐十七八岁时的样子。”刁离就像是在总结陈词般,望向与薛豆豆同龄的冰语。
“因而——你就想奸污他们的女儿?”显然,冰语比一般的女孩更加个性敏锐,尽管刁离并没有说出案件的实质,但从对方那副无限神往的表情,立马便嗅到了整个命案的端倪,这让她有种反胃的恶心。
刁离则是厚颜无耻道:“我只是想照顾好他们的女儿。”这个秃头男子用“他们”是在强调薛晓波和可乐作为其曾经的高中同学兼好友的这个事实。
大殿外,逢慈强忍着满心的怒火,由于被忆眼按住了肩膀,这才没有冒冒失失地闯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