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在“明德堂”完成了“学渣”人设的初步塑造，沈逸感觉自己的人生，啊不，是重生后的生存大计，迈出了坚实而稳健的第一步。走起路来，那刻意模仿的、带着点畏缩的步子，都似乎轻快了几分。
这日，他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透明人行为规范V1.0》，进行例行的“低存在感区域巡逻”——主要是在旁支聚居区附近人迹罕至的小径上溜达，美其名曰“熟悉安全环境，规划最佳撤离路线”。
正当他溜达到一处靠近主家厨房与采买通道交汇的僻静角落，准备找个石墩子坐下来，进行为期一炷香的“战略性发呆”时，一阵压低的交谈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声音来自一墙之隔的另一侧，那里是仆役们往来搬运物品的通道。
沈逸耳朵下意识动了动，上辈子在办公室练就的“隔墙有耳”被动技能自动触发。他本能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像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缩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槐树后面，完美融入阴影之中。
“动作都利索点！这批时鲜果子是大小姐点名要的，磕碰坏了，仔细你们的皮！”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响起，带着点管事特有的拿腔拿调。
“是是是，王管事您放心，小的们晓得分寸。”另一个声音讨好地应和着。
沈逸撇撇嘴，对这种职场，哦不，是府场生态见怪不怪。他正准备换个方向继续发呆，那两人的对话内容却让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诶，老王，你听说前两天明德堂考较的事儿了吗？”那个讨好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个年轻些的仆役，开始八卦起来。
“哼，怎么没听说？”被称作王管事的尖细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年年不都那么回事儿？主家的少爷小姐们自然是出类拔萃，那些旁支的嘛……嘿嘿，能挑出几个像样的就不错了。”
“说的是啊！我听说啊，这次还有个特别离谱的！”年轻仆役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就是住在西边那个小院，叫什么……沈逸的？”
树后的沈逸瞳孔微微一缩，心跳漏了一拍。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沈逸？”王管事似乎在回忆，“哦……就那个爹娘去得早，没啥倚仗的小子？他怎么了？”
“就是他！”年轻仆役来了劲头，模仿着当时的情景，语气夸张，“家主问他‘明明德’是什么意思，好家伙，您猜他怎么答的？他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说‘就是要弄明白明德’！哈哈哈！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墙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王管事也嗤笑一声：“就这？这也值得说道？”
“还有呢！”年轻仆役继续爆料，“他还打了个比方，说什么点灯要先弄明白灯油和灯芯！我的老天爷，这都哪跟哪啊？当时几位族老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我远远瞧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啧，”王管事语气里的轻视更浓了，“看来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的。我原先瞧着他还算老实本分，没想到竟是这般……愚钝。怕是旁支里头，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没出息的了。”
“谁说不是呢！”年轻仆役附和道，“您看他，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连巴结人都不会！我听说前几日李管事家的儿子过生辰，好些旁支都送了礼，就他，装不知道，连个面都没露！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哼，烂泥扶不上墙。”王管事下了最终论断，“这种人，在府里也就是混口饭吃，指望他光耀门楣？下辈子吧！以后他的事儿，少搭理，免得沾了晦气。”
“明白，明白！还是王管事您看得通透！”
两人的声音伴随着搬动箱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谈话的内容也变成了哪家的胭脂水粉更好，哪处的赌坊又来了新花样。
老槐树后，沈逸缓缓探出头来，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被侮辱的愤怒或羞惭，反而……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中了五百万彩票般的狂喜和满足！
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肩膀因为强忍笑意而微微耸动。
“成功了！哈哈哈哈！老子成功了！” 他在内心疯狂呐喊，如同一个刚刚完成了一场完美演出的艺术家，正在接受着最崇高的“赞誉”！
“没出息？对对对！我就是没出息！榆木疙瘩？没错没错！我脑子就是实心的！连巴结人都不会？太对了！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耿直！”
那两个仆役的每一句嘲讽，每一个轻视的眼神，虽然他没看到，但完全能想象得到，此刻在他听来，都如同最美妙的仙乐，最动听的褒奖！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沈逸的“藏拙”策略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成功！连府里最底层、消息最灵通的仆役圈子，都已经将他“沈逸是个废物”这个观念深入人心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这意味着他安全了！他成功地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人畜无害”、“毫无价值”、“甚至有点拉低家族平均智商”的负面资产！哪个领导会愿意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资源？哪个竞争对手会屑于来踩他一脚？
完美！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低调生存案例！
沈逸从树后走出来，感觉天更蓝了，云更白了，连空气中弥漫的厨房油烟味都变得清新可爱起来。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挺了挺……哦不，是更加刻意地佝偻了一下腰背，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心情愉悦地继续自己的“巡逻”，甚至开始有闲心欣赏起路边的花花草草。
“看来，我这演技，拿个奥斯卡小金人不过分吧？”他美滋滋地想，“下个月府里发月钱，要不要考虑给刚才那两位‘最佳配角’送点小礼物，感谢他们的大力宣传？”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谨记“不结派”原则，绝对不能和任何仆役有超出常规的接触。
他揣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迈着比来时更加轻快，但外表看起来依旧拖沓的步子，朝着他那安全、简陋、但此刻在他眼中如同天堂一般的小院走去。
背影里，都透着一股“我是废物我骄傲”的欢快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