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在砖窑门外,像一把钝刀抵在沈丹青的喉间。
她屏住呼吸,把“北戎布防图”塞进墙缝,用碎砖掩住。
油灯被吹灭,窑洞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隔着破门,外头的人声清晰可闻——
“一队搜窑口,二队去后洞,见女者,格杀!”
沈丹青心头一沉:不是高玉珍的官差,而是私兵口音——
世子妃顾氏的暗卫。
她转身,窑洞深处,小乞儿们已自动聚成一圈。
为首的女孩打手势,无声指了指窑顶通风口,又递给她一块木刻板。
黑暗中,沈丹青摸到板上的反字——
“北郊窑废,暗道通崔祠。”
这是纸鸢社的紧急密道。
【承】
女孩用口型示意:“引开,你走。”
沈丹青摇头,把木刻板推回去:“一起。”
她不能写字,但可以刻。
左手拾起地上碎瓷片,在刻板背面飞快划下一行反字:
“官差搜剿,速散。”
刻完,她咬破指尖,用血调墨,拓印一张,塞进女孩手心。
女孩眼睛一亮,显然看懂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纸鸢社的孩子训练有素,无声点头,各自抱起一摞空白传单,猫腰钻进侧洞。
片刻,窑后传来“噼啪”瓦响,像有人踩破屋脊。
私兵立刻被吸引,呼喝声追了过去。
沈丹青趁机摸向主洞尽头的废砖灶。
灶底,是纸鸢社真正的逃生口——
一块刻有“风”字的窑砖,按下即可翻转。
她刚俯身,背后忽有寒意袭来——
【转】
一柄冷剑贴上她后颈,剑身带着淡淡桐油味,是世子妃暗卫的标配。
“别动。”声音低冷,竟是个女子。
沈丹青手指停在“风”字砖上,冷汗沿额角滑落。
“转身。”
她缓缓回头,借着灶底残烬微光,看见对方——
二十出头,玄衣束发,左眼角下一点朱砂痣。
金手指悄然浮现:
【姓名:顾惊鸿】
【身份:世子妃族妹,暗卫副统领】
【隐藏:曾替世子妃顶罪,流放途中被崔氏所救,欠崔氏一命】
沈丹青心口一跳:崔氏的债,也许能换她的命。
顾惊鸿剑锋微抬,目光落在她左手——
瓷片割破指腹,血珠滚落,却凝成一枚小小“崔”字。
那是沈丹青方才刻字时,无意留下的血印。
顾惊鸿眼神一变,低声道:“你是崔家的人?”
沈丹青不答,只缓缓抬手,将那块木刻板递到她面前。
反字血印,在暗光里清晰可辨:
“顾氏溺亡,主谋者北戎赫兰氏。”
顾惊鸿瞳孔骤缩,剑尖微颤。
沈丹青压低声音:“世子妃已被北戎盯上,下一个死的,是你。”
【合】
窑外,私兵呼喝声渐近,有人高喝:“顾副统,可有人?”
顾惊鸿盯着那行血字,眼底挣扎一闪而逝。
她忽然收剑,反手一掌劈在灶砖“风”字上——
砖块翻转,露出漆黑暗道。
“走。”她低声道,“欠崔氏的命,今日还。”
沈丹青不及多言,钻入暗道。
翻转瞬间,她听见顾惊鸿对外高喊:“此处无人!去后洞搜!”
暗道狭窄,仅容一人匍匐。
沈丹青左手握瓷片,右手摸索前行,指尖被石棱割得血肉模糊,却不敢停。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透出微光,是崔祠废弃的祭台底。
她刚探出头,一只苍老的手猛然捂住她口鼻——
“噤声!”
油灯微亮,照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老妪白发如雪,手里却握着一架小巧的手摇印刷机,机上正铺着一张湿淋淋的宣纸。
宣纸上,反刻着一行她再熟悉不过的字——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万人之天下。”
那是她曾在“补写”对决里,击败赵玉珩的句子。
【悬念】
老妪将印刷机推到她面前,声音沙哑如锈铁:
“姑娘,左手还能摇吗?”
沈丹青怔住。
老妪俯身,贴在她耳侧,低低道:
“老身是崔氏活字局最后一人,等你三十年了。”
“从今往后,你写——我印。”
“让天下人,都读到真正的史书。”
话音未落,崔祠外,忽有整齐铁靴踏地声包围而来——
“奉旨搜祠!凡藏雕版者,格杀勿论!”
老妪却笑了,将一枚带血的铅字塞进沈丹青掌心:
“活字在,史书就在。”
“摇啊,姑娘——”
“让外面的天子,听听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