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晨光初露整军忙
天还未亮，全州城的寒意像浸了冰的棉絮，裹得整座城池透不过气。寒霜覆在城头的青灰色砖石上，凝结成薄薄一层冰晶，棱角分明，踩上去咯吱作响，碎霜顺着粗布鞋底的针脚钻进袜底，冻得人脚掌发麻，连带着小腿都泛起凉意。东方天际刚泛出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将厚重的云层染成朦胧的灰白，像蒙了层洗旧的纱，城中便已响起细碎的动静——没有喧哗，只有士兵们轻手轻脚的脚步声、铁刀铁枪碰撞的脆响，以及远处城头哨兵换岗时低沉的交接声，混着寒风掠过城砖的呜咽，格外清寂。
一夜短暂的休整并未完全驱散连日征战的疲惫，将士们眼下大多带着青黑，像晕开的墨痕，肩头、手臂的伤口还裹着渗血的粗布布条，有些布条被汗水浸得发潮，隐约能看见底下红肿的皮肉，可眼底却比昨夜多了几分沉稳的斗志。昨日守城的胜利，像一簇裹着火星的干草，在每个人心里燃着，驱散了大半惶恐与倦怠，连呼吸都比往日沉了几分。
刀小蛮是被窗外院中的操练声唤醒的。她昨夜趴在案上看地图、捋战事，烛火燃到尽头，蜡油淌在桌沿凝成硬块，她却浑然不觉，不知不觉便睡了整夜。身上只盖了件单薄的玄色外袍，袍角沾着些昨日战场带回来的尘土，边角磨得发毛，手臂压在摊开的全州地形图上，麻得几乎抬不起来，指尖动了动，才慢慢缓解了僵硬。脸颊旁还沾着些许干涸的墨渍，衬得本就因操劳略显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狼狈，眉梢眼角带着未散的倦意，却难掩眼底的清亮。
起身时动作稍急，一阵眩晕猛地袭来，眼前发黑，她连忙伸手扶住桌沿，指尖攥着冰凉的木边，指节泛出淡淡的白，缓了足足两刻钟，才渐渐稳住心神，看清窗外的景象——赵虎已带着五六个老兵在院中列队，青壮百姓还未聚齐，他们便先自身操练起来。赵虎生得魁梧，肩宽背厚，常年征战让他皮肤晒得黝黑，脸上一道浅浅的刀疤从颧骨划到下颌，是早年抗清时留下的印记，此刻他赤着胳膊，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握着铁刀的手青筋暴起，挥刀、劈砍、扎枪，每一招都带着昨日血战的凌厉，没有半分花哨，却招招直指要害。
晨光透过院角稀疏的月季枝桠落在他们身上，映着满身的尘土与未愈的伤痕，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砸在结霜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寒气凝了层薄冰，可没人敢有半分懈怠，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沉稳，怕惊扰了周遭还未苏醒的百姓。队列里的老兵们也各有模样：年纪稍长的李老栓，两鬓已染了霜白，背却挺得笔直，握枪的手虽有些颤抖，扎枪的力道却依旧十足；年轻些的周明，脸上还带着少年气，眉眼锋利，挥刀时动作干脆，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刀背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柳若薇端着一盆温热的热水进来时，正见刀小蛮扶着桌沿揉太阳穴，连忙快步上前，将水盆轻轻放在桌上，水花溅起几滴，落在冰冷的木桌上，瞬间化作细小的水痕。她从怀中掏出干净的粗布巾递过去，语气里满是心疼：“将军怎么在桌上睡了？夜里霜重，这屋子四处漏风，窗纸还破了个洞，寒风往里灌，仔细着凉。孙先生一早醒了，还惦记着你，让我来看看，他伤口没裂开，只是还有些虚弱，说话气短，我刚给他换了金疮药，用干净布条缠好了，这会儿正躺着歇呢，不敢让他多说话，怕牵动伤口。”
柳若薇生得清秀，眉眼温和，一身浅青色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净，发髻上别着根简单的木簪，手上沾着些药草的痕迹，是方才给孙勇换药时沾上的。她性子温婉，却格外细心，军中将士的起居、伤患的照料，大多靠她打理，从没出过差错。
刀小蛮接过布巾，蘸了些热水擦了把脸，温热的水汽裹着暖意漫上脸颊，凉水激得精神一振，疲惫消散了大半。她对着柳若薇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些许未散的倦意，却依旧清亮：“夜里看地图想着联络义军、招募新兵的事，越想越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无妨。对了，陈武起身了吗？今日他要出发去联络周边义军，路上凶险，清军关卡多，得让他多带些干粮与伤药，再备些碎银，遇到盘查也好应付，避开那些驻守严密的地方，别硬碰硬。”
“早起身了，这会儿正在营外检查行装呢，翻来覆去查了好几遍，生怕落下东西。”柳若薇说着，转身走到墙角的灶台边，灶台上还放着个小小的陶壶，里面盛着热水，她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陶碗边缘有些磨损，碗底印着简单的花纹，碗里的米汤泛着淡淡的米香，飘着几粒碎米，简单却格外暖人，“我知道你一夜没吃东西，特意给你熬了些米汤，加了点红糖，还热着，你先垫垫肚子，陈武说等你吃过饭，再来跟你辞行，知道你忙，不敢贸然打扰。”
刀小蛮接过米汤，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米汤滑入腹中，驱散了胃里的空荡与寒意，浑身都舒坦了些。刚喝了两口，院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军人特有的规整，紧接着，陈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束，青布短褂，灰布长裤，裤脚用麻绳紧紧扎着，方便赶路，腰间藏着一把短刀，刀鞘是普通的木鞘，磨得发亮，刀刃锋利，是平日里防身用的。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里面装着干粮、伤药与换洗衣物，脸上特意沾了些灰，头发也弄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些许眉眼，看着与那些常年赶路的商贩、脚夫别无二致，丝毫看不出军人的模样。陈武生得清瘦，眉眼俊朗，性子沉稳，做事向来缜密，常年跟着刀小蛮征战，见过不少风浪，遇事总能沉着应对，是刀小蛮最信任的部下之一。
见了刀小蛮，陈武立刻走上前，抬手拱手行礼，动作标准，没有半分拖沓，声音沉稳有力：“将军，行装已全部备好，干粮够吃十日，带了压缩的饼子与腊肉，耐放；伤药带了止血草、金疮药，还有你说的云南白药，能治外伤；假路引也找人备妥了，上面写的是永州府的商贩，去往周边村镇贩茶叶，不易引人怀疑。按你昨日吩咐的，我先去东边找张冲义军，听说他们驻守在东山脚下的清风寨，离这儿有百余里路，路上要经过两个清军小关卡，一个在黑松林，一个在三岔口，我已打听好，那两处关卡驻守的士兵各有二三十人，且大多懒散，白日正午换岗时人少，避开那个时辰，清晨或傍晚过去，应当能顺利通过；之后再转去西边找李铁山义军，他们在西山隘口，路途更远些，要走两日；最后去南边找王义军，定尽快与他们联络上，商议联合抗清之事，早日带回消息。”
刀小蛮放下米汤碗，走到陈武面前，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铁牌，铁牌约莫拇指大小，通体黝黑，是用精铁打造的，上面刻着一个简洁的“刀”字，边缘因常年摩挲而变得光滑，透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这是我军的信物，当年我与张冲、李铁山在衡阳抗清时曾有过一面之缘，虽未深交，却也算共过患难，他们认得这枚铁牌。义军首领若有疑虑，你便出示此牌，再跟他们说说昨日全州守城的战况，我们以五千残兵挡了夏国相三万大军，还伤了他，他们知晓是我派去的人，应当会信你。”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陈武脸上，语气格外郑重，带着几分叮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务必谨慎，能绕就绕，别与清军硬碰，若实在避不开，切记保命为先，联络之事可暂缓，不必急于一时，我等你平安回来。清军近日刚败，定然警惕，你沿途少说话，多观察，遇到可疑之人便避开，别暴露身份，若是真遇到危险，别硬拼，找准机会脱身，军中众人还等着你来带消息，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陈武双手接过铁牌，紧紧攥在手心，铁牌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他抬眼看向刀小蛮，重重点头，语气坚定：“将军放心，属下明白，定不辱使命，尽力与义军达成联合，也会保重自身，绝不拖累战事，绝不辜负将军与弟兄们的信任。”说罢，他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赵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托付：“城中防守与日后新兵训练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将军连日操劳，身子本就不好，你多照看些，别让她太累；弟兄们也大多疲惫，受伤的士兵更是需要静养，有什么事你多担待些，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杀清军，守全州。”
赵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他拍了拍陈武的后背，力道十足，语气爽朗：“放心走，这里有我，保管把城中守得严严实实，新兵也会好好训练，绝不让将军操心。你路上小心，遇到清军别逞强，实在不行就绕路，别心疼脚力，等你带着义军回来，咱们去城中的老酒馆，好好喝一杯，再跟清军好好打一场，让他们知道咱们全州军民的厉害！”
柳若薇也走上前，递过一小包东西，轻声道：“陈大哥，这里面是些安神的草药，路上赶路累了，泡点水喝，能缓解疲劳，还有两包糖块，饿了也能垫垫，路上多保重。”
陈武接过东西，放进包袱里，对着柳若薇拱了拱手：“多谢柳姑娘费心。”
他不再多言，对着刀小蛮深深一揖，又对着赵虎与柳若薇点了点头，转身便朝门外走去，脚步轻快却稳健，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便消失在晨光里，只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融入街头的薄雾中。刀小蛮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满是担忧，却也带着几分期许——陈武办事沉稳，心思缜密，她相信他能完成任务，可沿途清军密布，凶险难测，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片刻后，刀小蛮收回思绪，转头对赵虎道：“招募青壮百姓入伍的点设好了吗？百姓们的反应如何？有没有人不愿意，或是有什么顾虑？”
“早设好了，在东街口的老槐树下，昨日夜里就让弟兄们去清理了一块空地，扫了落叶，摆了两张木桌，还挂了块木牌，写着‘招募抗清青壮’。”赵虎连忙回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摆好摊子，还没来得及吆喝，就有几个青壮过来问了，都是昨日帮着守城、扛滚石递箭矢的百姓，说想入伍护家，不愿看着清军再打过来，毁了全州城，毁了他们的家。我正让弟兄们登记，按你昨日说的，先问清年纪、家里的情况与入伍的意愿，绝不勉强，也会仔细挑选，不招那些投机取巧、不愿出力的人，优先选身强力壮、真心抗清的。”说罢，他指了指院外，隐约能听见东街口传来百姓们的交谈声，没有慌乱，只有几分恳切与期待，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爽朗的应答，气氛格外融洽。
刀小蛮点点头，心中稍稍安定，起身道：“走，去看看，也跟百姓们说几句，让他们知晓入伍后的安排，别让他们有顾虑。”
第149章 晨光初露整军忙
天还未亮，全州城的寒意像浸了冰的棉絮，裹得整座城池透不过气。寒霜覆在城头的青灰色砖石上，凝结成薄薄一层冰晶，棱角分明，踩上去咯吱作响，碎霜顺着粗布鞋底的针脚钻进袜底，冻得人脚掌发麻，连带着小腿都泛起凉意。东方天际刚泛出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将厚重的云层染成朦胧的灰白，像蒙了层洗旧的纱，城中便已响起细碎的动静——没有喧哗，只有士兵们轻手轻脚的脚步声、铁刀铁枪碰撞的脆响，以及远处城头哨兵换岗时低沉的交接声，混着寒风掠过城砖的呜咽，格外清寂。
一夜短暂的休整并未完全驱散连日征战的疲惫，将士们眼下大多带着青黑，像晕开的墨痕，肩头、手臂的伤口还裹着渗血的粗布布条，有些布条被汗水浸得发潮，隐约能看见底下红肿的皮肉，可眼底却比昨夜多了几分沉稳的斗志。昨日守城的胜利，像一簇裹着火星的干草，在每个人心里燃着，驱散了大半惶恐与倦怠，连呼吸都比往日沉了几分。
刀小蛮是被窗外院中的操练声唤醒的。她昨夜趴在案上看地图、捋战事，烛火燃到尽头，蜡油淌在桌沿凝成硬块，她却浑然不觉，不知不觉便睡了整夜。身上只盖了件单薄的玄色外袍，袍角沾着些昨日战场带回来的尘土，边角磨得发毛，手臂压在摊开的全州地形图上，麻得几乎抬不起来，指尖动了动，才慢慢缓解了僵硬。脸颊旁还沾着些许干涸的墨渍，衬得本就因操劳略显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狼狈，眉梢眼角带着未散的倦意，却难掩眼底的清亮。
起身时动作稍急，一阵眩晕猛地袭来，眼前发黑，她连忙伸手扶住桌沿，指尖攥着冰凉的木边，指节泛出淡淡的白，缓了足足两刻钟，才渐渐稳住心神，看清窗外的景象——赵虎已带着五六个老兵在院中列队，青壮百姓还未聚齐，他们便先自身操练起来。赵虎生得魁梧，肩宽背厚，常年征战让他皮肤晒得黝黑，脸上一道浅浅的刀疤从颧骨划到下颌，是早年抗清时留下的印记，此刻他赤着胳膊，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握着铁刀的手青筋暴起，挥刀、劈砍、扎枪，每一招都带着昨日血战的凌厉，没有半分花哨，却招招直指要害。
晨光透过院角稀疏的月季枝桠落在他们身上，映着满身的尘土与未愈的伤痕，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砸在结霜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寒气凝了层薄冰，可没人敢有半分懈怠，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沉稳，怕惊扰了周遭还未苏醒的百姓。队列里的老兵们也各有模样：年纪稍长的李老栓，两鬓已染了霜白，背却挺得笔直，握枪的手虽有些颤抖，扎枪的力道却依旧十足；年轻些的周明，脸上还带着少年气，眉眼锋利，挥刀时动作干脆，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刀背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柳若薇端着一盆温热的热水进来时，正见刀小蛮扶着桌沿揉太阳穴，连忙快步上前，将水盆轻轻放在桌上，水花溅起几滴，落在冰冷的木桌上，瞬间化作细小的水痕。她从怀中掏出干净的粗布巾递过去，语气里满是心疼：“将军怎么在桌上睡了？夜里霜重，这屋子四处漏风，窗纸还破了个洞，寒风往里灌，仔细着凉。孙先生一早醒了，还惦记着你，让我来看看，他伤口没裂开，只是还有些虚弱，说话气短，我刚给他换了金疮药，用干净布条缠好了，这会儿正躺着歇呢，不敢让他多说话，怕牵动伤口。”
柳若薇生得清秀，眉眼温和，一身浅青色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净，发髻上别着根简单的木簪，手上沾着些药草的痕迹，是方才给孙勇换药时沾上的。她性子温婉，却格外细心，军中将士的起居、伤患的照料，大多靠她打理，从没出过差错。
刀小蛮接过布巾，蘸了些热水擦了把脸，温热的水汽裹着暖意漫上脸颊，凉水激得精神一振，疲惫消散了大半。她对着柳若薇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些许未散的倦意，却依旧清亮：“夜里看地图想着联络义军、招募新兵的事，越想越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无妨。对了，陈武起身了吗？今日他要出发去联络周边义军，路上凶险，清军关卡多，得让他多带些干粮与伤药，再备些碎银，遇到盘查也好应付，避开那些驻守严密的地方，别硬碰硬。”
“早起身了，这会儿正在营外检查行装呢，翻来覆去查了好几遍，生怕落下东西。”柳若薇说着，转身走到墙角的灶台边，灶台上还放着个小小的陶壶，里面盛着热水，她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陶碗边缘有些磨损，碗底印着简单的花纹，碗里的米汤泛着淡淡的米香，飘着几粒碎米，简单却格外暖人，“我知道你一夜没吃东西，特意给你熬了些米汤，加了点红糖，还热着，你先垫垫肚子，陈武说等你吃过饭，再来跟你辞行，知道你忙，不敢贸然打扰。”
刀小蛮接过米汤，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米汤滑入腹中，驱散了胃里的空荡与寒意，浑身都舒坦了些。刚喝了两口，院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军人特有的规整，紧接着，陈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束，青布短褂，灰布长裤，裤脚用麻绳紧紧扎着，方便赶路，腰间藏着一把短刀，刀鞘是普通的木鞘，磨得发亮，刀刃锋利，是平日里防身用的。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里面装着干粮、伤药与换洗衣物，脸上特意沾了些灰，头发也弄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些许眉眼，看着与那些常年赶路的商贩、脚夫别无二致，丝毫看不出军人的模样。陈武生得清瘦，眉眼俊朗，性子沉稳，做事向来缜密，常年跟着刀小蛮征战，见过不少风浪，遇事总能沉着应对，是刀小蛮最信任的部下之一。
见了刀小蛮，陈武立刻走上前，抬手拱手行礼，动作标准，没有半分拖沓，声音沉稳有力：“将军，行装已全部备好，干粮够吃十日，带了压缩的饼子与腊肉，耐放；伤药带了止血草、金疮药，还有你说的云南白药，能治外伤；假路引也找人备妥了，上面写的是永州府的商贩，去往周边村镇贩茶叶，不易引人怀疑。按你昨日吩咐的，我先去东边找张冲义军，听说他们驻守在东山脚下的清风寨，离这儿有百余里路，路上要经过两个清军小关卡，一个在黑松林，一个在三岔口，我已打听好，那两处关卡驻守的士兵各有二三十人，且大多懒散，白日正午换岗时人少，避开那个时辰，清晨或傍晚过去，应当能顺利通过；之后再转去西边找李铁山义军，他们在西山隘口，路途更远些，要走两日；最后去南边找王义军，定尽快与他们联络上，商议联合抗清之事，早日带回消息。”
刀小蛮放下米汤碗，走到陈武面前，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铁牌，铁牌约莫拇指大小，通体黝黑，是用精铁打造的，上面刻着一个简洁的“刀”字，边缘因常年摩挲而变得光滑，透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这是我军的信物，当年我与张冲、李铁山在衡阳抗清时曾有过一面之缘，虽未深交，却也算共过患难，他们认得这枚铁牌。义军首领若有疑虑，你便出示此牌，再跟他们说说昨日全州守城的战况，我们以五千残兵挡了夏国相三万大军，还伤了他，他们知晓是我派去的人，应当会信你。”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陈武脸上，语气格外郑重，带着几分叮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务必谨慎，能绕就绕，别与清军硬碰，若实在避不开，切记保命为先，联络之事可暂缓，不必急于一时，我等你平安回来。清军近日刚败，定然警惕，你沿途少说话，多观察，遇到可疑之人便避开，别暴露身份，若是真遇到危险，别硬拼，找准机会脱身，军中众人还等着你来带消息，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陈武双手接过铁牌，紧紧攥在手心，铁牌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他抬眼看向刀小蛮，重重点头，语气坚定：“将军放心，属下明白，定不辱使命，尽力与义军达成联合，也会保重自身，绝不拖累战事，绝不辜负将军与弟兄们的信任。”说罢，他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赵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托付：“城中防守与日后新兵训练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将军连日操劳，身子本就不好，你多照看些，别让她太累；弟兄们也大多疲惫，受伤的士兵更是需要静养，有什么事你多担待些，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杀清军，守全州。”
赵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他拍了拍陈武的后背，力道十足，语气爽朗：“放心走，这里有我，保管把城中守得严严实实，新兵也会好好训练，绝不让将军操心。你路上小心，遇到清军别逞强，实在不行就绕路，别心疼脚力，等你带着义军回来，咱们去城中的老酒馆，好好喝一杯，再跟清军好好打一场，让他们知道咱们全州军民的厉害！”
柳若薇也走上前，递过一小包东西，轻声道：“陈大哥，这里面是些安神的草药，路上赶路累了，泡点水喝，能缓解疲劳，还有两包糖块，饿了也能垫垫，路上多保重。”
陈武接过东西，放进包袱里，对着柳若薇拱了拱手：“多谢柳姑娘费心。”
他不再多言，对着刀小蛮深深一揖，又对着赵虎与柳若薇点了点头，转身便朝门外走去，脚步轻快却稳健，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便消失在晨光里，只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融入街头的薄雾中。刀小蛮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满是担忧，却也带着几分期许——陈武办事沉稳，心思缜密，她相信他能完成任务，可沿途清军密布，凶险难测，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片刻后，刀小蛮收回思绪，转头对赵虎道：“招募青壮百姓入伍的点设好了吗？百姓们的反应如何？有没有人不愿意，或是有什么顾虑？”
“早设好了，在东街口的老槐树下，昨日夜里就让弟兄们去清理了一块空地，扫了落叶，摆了两张木桌，还挂了块木牌，写着‘招募抗清青壮’。”赵虎连忙回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摆好摊子，还没来得及吆喝，就有几个青壮过来问了，都是昨日帮着守城、扛滚石递箭矢的百姓，说想入伍护家，不愿看着清军再打过来，毁了全州城，毁了他们的家。我正让弟兄们登记，按你昨日说的，先问清年纪、家里的情况与入伍的意愿，绝不勉强，也会仔细挑选，不招那些投机取巧、不愿出力的人，优先选身强力壮、真心抗清的。”说罢，他指了指院外，隐约能听见东街口传来百姓们的交谈声，没有慌乱，只有几分恳切与期待，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爽朗的应答，气氛格外融洽。
刀小蛮点点头，心中稍稍安定，起身道：“走，去看看，也跟百姓们说几句，让他们知晓入伍后的安排，别让他们有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