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步踩在山间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夜风从后山坟场吹来，带着一股腐土味。他没回头，只低声说了一句：“跟紧。”
胖虎背着装备包，喘着粗气追上来。他的手一直按在登山镐上，指节发白。刚才营地里发生的事还在脑子里转——红袖说出“单片眼镜”那一刻，陈默的眼神变了。
他们没回城。
玉佩还在陈默胸口贴着，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股温热。残书被他夹在腋下，封面朝内。山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枯树像伸长的手臂。
前方出现一道塌陷的土坡，下面是半掩的石阶。陈默停下，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台阶边缘。石头上有划痕，是人为打磨过的痕迹。他取出玉佩，轻轻贴在石缝之间。
嗡的一声轻震。
石面浮出几道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某种符文。陈默盯着看了两秒，立刻站起身，挥手示意胖虎后退。
“别靠太近。”
他退到三步外，从腰间解下铜钱串，一枚枚捏在手里。七枚铜钱并排摆在地上，呈弧形指向石阶下方。片刻后，最左边那一枚突然跳了一下。
陈默眯起眼。
机关未毁，仍在运转。
他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瞄准台阶第三级右侧的凹槽，用力扔了过去。
轰！
两侧山壁猛地喷出黑雾，紧接着是“嗖嗖”的破空声。十几支弩箭从石像眼中射出，钉入对面岩壁，箭尾还在颤动。那些箭头泛着青灰色，显然是淬过毒。
胖虎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抬脚往前冲。陈默一把拽住他胳膊，力道大得让胖虎踉跄了一下。
“想死别拉我垫背。”陈默声音很冷。
他盯着地面那串铜钱，发现中间三枚微微发烫。这是阳气被牵引的征兆，说明这里有阵法存在。他低头看向石阶，砖石排列看似杂乱，但某些角落数量一致，方向相同。
五行局。
而且是逆向布设的杀阵。
陈默把铜钱收回腰带，从背包里抽出一张黄符。他咬破指尖，在符纸上快速画了一道线。这不是完整的咒，只是试探用的引煞符。
他将符纸轻轻放在第一级台阶中央。
符纸刚落地，就卷曲燃烧起来，火光却是幽绿色。与此同时，地面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转动。
“快！”陈默抓起登山镐，交给胖虎，“敲左下角那个凹槽，三次，不要太重。”
胖虎愣了一下，立刻照做。
咚、咚、咚。
每一下都精准落在位置上。最后一响落下，整条石阶突然下沉半寸，接着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没有爆炸，没有毒气，只有潮湿的风从里面涌出来。
陈默收起玉佩，率先迈步进去。
墓道不高，必须低头行走。墙壁上刻满了符号，有些像是人形，有些则是扭曲的兽脸。空气越来越闷，呼吸时能感觉到鼻腔发涩。
走了不到十米，队伍里的其他人陆续跟了进来。一名队员脚下打滑，鞋底蹭到了墙边凸起的石棱。
“别碰墙上东西！”陈默猛喝。
话音未落，两侧石像的眼眶再次亮起红光。下一瞬，弩箭横扫而来。
“趴下！”
陈默扑倒在地，同时甩出铜钱串。七枚铜钱在空中划出短弧，撞上机关缝隙。他口中默念五雷诀，掌心一震，铜钱瞬间发热发红，爆出几点电火花。
咔哒一声。
机关卡住了。
但只停了一瞬。
地面开始晃动，前方第三块青砖突然下沉半寸。陈默瞳孔一缩，大喊：“别踩灰边！”
可已经晚了。
一名队员右脚踩实，整块砖迅速翻转。他整个人往下坠，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陷坑里的铁刺贯穿大腿。鲜血顺着坑壁流下，滴答作响。
头顶横梁也在此时落下铁网，哗啦一声封死了退路。
队伍炸了锅。
“怎么回事？谁带我们来的？”有人吼。
“这根本不是考古队该来的地方！”
“是不是他早知道有陷阱？故意让我们送死？”
陈默没理他们。他闭上眼，把手贴在墙上。皮肤接触到石面的瞬间，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一个穿麻衣的老匠人正在凿刻符文，嘴里念叨着“七杀地阙，逆五行而行”。
触忆通灵生效了。
他睁开眼，立刻翻出残书，对照墙上的符号。很快找到对应章节：金木相克，火土埋煞，唯水可行。
他合上书，脱下左脚布鞋，反扣在自己刚走过的第一块安全砖上。
“所有人，跟着我的脚印走。”他说，“一步不准偏。”
没人动。
陈默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在一个年轻队员身上。“你，想活就照做。”
那人咽了口唾沫，慢慢挪到鞋印前，踩了上去。
没事。
第二个、第三个……队伍开始移动。
胖虎走在最后，扶着受伤的队员。眼看就要脱离陷坑区，他脚下一滑，踢落一块碎石。
石子滚向前方。
陈默脸色骤变。
“低头！”
轰隆——
头顶千斤闸猛然坠落。一块边缘锋利的石板砸中一名队员的小腿，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人哀嚎起来，声音在墓道里回荡。
金属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机关正在复位。
陈默迅速撕下唐装下摆，蘸着自己指尖的血，在黄纸上画了个符，贴在伤员额头上。那人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抬他走。”陈默下令。
两名队员架起伤者，沿着标记路线前进。陈默断后，一边走一边把铜钱嵌进砖缝，每隔五步布一枚。这是导雷阵的雏形，能干扰远程操控。
终于，他们穿过甬道，进入一条狭窄石廊。
这里暂时没有机关启动的迹象。墙壁平整，地面干燥。前方是一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饕餮衔环，缝隙里渗出黑色雾气。
陈默靠墙坐下，左手结印未松。他能感觉到残书在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右眼角隐隐发热，那是危险逼近的信号。
胖虎放下背包，喘着粗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陈默没回答。
他的视线落在地面。那些砖石的接缝处，隐约能看到五行刻痕的残留。金、木、土、火的印记都被磨平了，唯有水行轨迹还清晰可见。
他伸手摸向门缝。
黑雾碰到他的手指，竟如活物般退缩了一下。
门后的东西，怕阳气。
他抬头看向饕餮的眼睛。
那对铜铸的兽瞳，在黑暗中似乎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