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左肩的血顺着唐装往下淌，布料黏在伤口上，一动就扯得生疼。他没低头看，右手桃木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颤动。红袖悬浮半空，七根断簪绕着她旋转，黑雾凝成的匕首直指他心口。
营地里没人说话。几个队员蹲在地上，手捂耳朵，脸色发白。火堆早已熄灭，四周只有风刮过树梢的声音。
胖虎躲在松树后，铁锹拄地，喘着粗气。他想冲上去，可腿发软。他知道那不是人能对付的东西。
陈默左手缓缓抬起，掌心朝上，指尖掐进掌纹。镇魂诀运转，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压住胸口翻涌的寒意。他不能倒，一倒，所有人都得死。
红袖动了。她手臂一扬，七根断簪猛然加速，划出七道黑线，从不同方向刺来。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陈默脚下一蹬，身体侧滑，桃木剑顺势横扫。金光炸开，两根断簪被击飞，撞在岩石上碎成粉末。剩下五根擦身而过，一道划破脸颊，血珠溅出。
他落地未稳，立刻单膝跪地，左手拍向地面。掌心贴住霜痕，阴气顺着手臂窜入脑海。读心术启动，画面一闪：
昏暗房间，雕花木床，男人倒在床上，胸口插着匕首。门从外面锁死。一个女子跪在地上哭喊，手腕被铁链拖行，发出金属摩擦声。
“我没开门……门是从外面锁的……他不能死……”
执念碎片涌入意识，带着撕裂般的痛感。陈默咬牙撑住，没有退开手掌。
红袖察觉异样，双眼骤缩，发出一声尖啸。黑雾匕首猛然前推，离陈默心口只剩半尺。
陈默猛地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凶手。”
匕首停住。
空气凝固。
红袖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神出现一丝波动。但她很快低吼一声，匕首再次逼近。
陈默翻身跃起，扯下衣角裹住左手，把血抹在桃木剑上。剑身泛起一层暗红光晕。他将剑尖点地，低喝一声：“引煞！”
阳气爆发，像火把点燃黑夜。红袖被震得后退半步，护体黑雾出现裂痕。
陈默趁机踏前一步，剑锋斜挑，在空中划出“卍”字封印纹。血气与符力碰撞，轰然炸响，正中红袖胸口旧伤。
她惨叫一声，身形扭曲，七根断簪乱飞。黑雾匕首溃散，化作烟尘飘散。
但她没倒。
她漂浮在原地，旗袍破损更严重，露出的手臂上有淤青和鞭痕。头发凌乱，七根簪子只剩三根还插在发间，其余悬浮周围，不断震颤。
陈默喘着气，右手指节发白，握紧剑柄。他知道刚才那一击伤了她，但没破魂。她的怨念太深，不是几道符就能化解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声音沙哑。
红袖没回答。她缓缓抬手，指向陈默背包。那里，油布包裹的残书正在微微发烫。
陈默明白过来。这本书，跟她有关。也许父母当年见过她，也许这本书记载了她的冤案。
他不动。现在不能分神，一动，局势就会失控。
胖虎这时从树后探出身：“默哥！你还撑得住吗？”
“别过来。”陈默低声说，“守住位置，别让任何人靠近结界边缘。”
胖虎点头，握紧铁锹，站在原地。
陈默闭眼一秒，再睁时，瞳孔泛起淡淡琥珀色。他将桃木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掌心相对，慢慢推出——
“七星锁阴，定！”
腰间铜钱串自行排列，七枚古钱发出清脆连响，按北斗方位震动。地面裂开细缝，七道金线从脚下延伸，形成半圆形阵法，将红袖困在其中。
她挣扎了一下，发现移动受限。黑雾翻滚，试图冲破阵法，却被金线弹回。
陈默抓住机会，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覆在符上。符纸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他将符抛向空中。火光照亮红袖全身，显现出她胸口那道贯穿伤——正是生前致命之创。
“我没杀他……”红袖突然开口，声音不再刺耳，而是带着悲切，“我是被关进去的……他们说我偷了东西……可我没开门……门是锁的……”
陈默听着，心跳加快。她在诉冤，但还没完全松动。她的恨意仍在，目标仍是他。
“那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他问。
红袖眼神一冷：“陈家血……你们都该死……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陈默皱眉。陈家？父母的事？
他想起残书上的字——“血脉相连，唯有你能续命”。难道父母当年卷入了她的案子？
“我不是来夺什么的。”他说，“我是来找真相的。”
红袖冷笑：“真相？三十年前谁听我说过真相？他们把我当成贼，当成妖女，用铁链锁住我，让我活活饿死在地牢……我的骨头还在那口井底……”
她声音颤抖，眼中泛起黑雾般的泪光。
陈默心头一震。这不是单纯的复仇，这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最后的呐喊。
他缓缓放下手，解开外衣扣子，露出右眼角朱砂痣：“我母亲也死在古墓里。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张图，画的就是你住的那间房。”
红袖愣住。
她死死盯着那颗痣，身体微微发抖。
“你……你怎么会……”
话没说完，她突然捂住头，发出痛苦嘶吼。七根断簪疯狂旋转，黑雾重新凝聚。
陈默知道她内心的挣扎。恨意与记忆在撕扯她。她想说，又不敢信。
他站直身体，收起桃木剑，双手垂下：“你要报仇，我不拦你。但请你先告诉我名字。”
风停了。
营地陷入死寂。
红袖悬浮在半空，黑雾缓缓散去。她的旗袍不再飘动，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
“我叫……红袖……”她轻声说，“我是江振海府上的歌女……我喜欢的人……叫林修文……他被人杀了……他们却说是我在争风吃醋……”
陈默点头：“你说下去。”
红袖张嘴，刚要开口——
突然，她双眼暴睁，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叫。黑雾再度涌出，缠绕全身。她抬手，一根断簪猛然射向陈默面门。
陈默侧头避开，簪子钉入身后树干。
他立刻后撤，重新握住桃木剑。他知道，有外力干扰了她。有人不想让她说出真相。
红袖的身体剧烈抽搐，双臂张开，黑雾再次凝聚成匕首。她一步步逼近，眼神重归凶狠。
陈默盯着她，左手迅速摸出一张新符。
胖虎大喊：“默哥小心！”
红袖举起匕首，猛然刺下。
陈默挥剑迎击，金光与黑雾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匕首刺穿桃木剑尖，继续下压，距离他喉咙只剩一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