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迈步跟上去，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响。那老者已经拐过装备车后侧，身影消失在车体与围墙之间的夹角。他加快两步绕过去，只看见地上一道拖痕，从车底延伸进草丛，像是有人匆忙撤离时鞋底带出的泥土划迹。
他停下，没有追。
胖虎提着两个背包从大厅跑出来，喘着气说：“你去哪儿了？队伍要出发了。”
陈默回头看了眼空荡的角落，把右手插进衣兜，指尖摩挲着那支捡来的笔帽。刚才那一瞬间，他用读心术扫过地面残留的气息——画面一闪而过：霍九霄站在石门前，手按青铜锁，嘴里念着一段咒语，声音扭曲得不像人声。
“走。”他说，“先上山。”
两人汇入队伍。十五人排成两列，沿着荒废多年的土路往北坡行进。山路陡峭，杂草高过膝盖，前方探路的人用砍刀开道。陈默走在中段，腰间铜钱串被他悄悄重新排列，七枚古钱按“驱邪阵”布位，每走十步就用手指轻弹一次，确认灵气流动正常。
太阳偏西，林子里光线开始变暗。
第一起异常发生在岔路口。一名队员背上的物资包突然松脱，摔在地上时自动解开，几件工具滚出来。那人弯腰去捡，手电筒却怎么也打不开。换了电池还是黑屏。
接着是第二起。左侧三人组的手表同时停摆，指针卡在四点十七分。他们互相检查设备，发现对讲机信号微弱，频道里只有沙沙噪音。
陈默停下脚步，闭眼一瞬。读心术扩散出去，捕捉到空气中一丝冰冷的波动。不是活人的念头，也不是普通的阴气。这东西有意识，但不完整，像一段反复播放的记忆碎片。
他知道它来了。
树影晃动，一道轮廓贴着地面滑过。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只能通过周围植物的轻微摆动判断它的路径。它绕着队伍外围移动，始终保持在五米以外。
“谁在那边？”前面有人喊。
没人回答。队伍安静下来。
陈默低声对胖虎说：“别说话，跟紧我。”
他把手伸进背包，摸到桃木剑的剑柄，却没有拔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黑影第三次出现时，直接冲向一名女队员。她的头灯瞬间熄灭，背包带子无故断裂，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她尖叫一声，往后退，撞到了别人。
骚动开始了。
“是不是动物？”有人问。
“哪有动物能关手电？”
“刚才那是什么？我看见一团黑的在动！”
陈默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队伍前方。他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动作很快，几乎看不清轨迹。符成的瞬间，空气中有种低频震动，像钟鸣余音。
黑影停住了。
它悬在半空，离地约三十公分，形状不定，边缘不断扭曲。陈默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那种注视感来自四面八方，像是被无数只眼睛盯着。
他左手掐诀，右手掌心朝前推出。一道无形气劲撞上黑影，把它震退半尺。它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音，像金属刮过玻璃，然后迅速后撤，钻进树林深处。
人群松了口气。
“没事了。”陈默说，“继续走，天黑前必须到老鹰嘴。”
队伍重新启程，速度明显放慢。每个人都在左右张望，手电光扫来扫去。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那主播真有点东西……”
“你没看见吗？他抬手一下，那玩意就被打飞了。”
“可他到底惹了什么？为什么专门找他？”
陈默没听清具体内容，但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也想知道答案。
太阳落山前半小时，队伍抵达老鹰嘴边缘。这里是一处突出的岩台，下方是深谷，风从谷底往上吹，带着湿冷气息。按照计划，这是第一夜的宿营点。
“搭帐篷。”组长下令。
队员们分散行动。胖虎拉着陈默走到角落，压低声音：“你还记得直播那天的事吗？就是你看见赤脚画面那次。”
陈默点头。
“现在的黑影，和那时候一样。”胖虎说，“但它比以前快了，也敢靠近人了。”
陈默望着远处林线。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树梢上，映出长长的影子。他取出青铜罗盘，假装查看方位，实则用读心术扫描营地周边。三分钟内，他在东南方向捕捉到一丝残留意念——重复的两个字：**开门**。
不是语言，是执念。
他收起罗盘，走到营地边缘，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纸符。咬破指尖，在符上画血线。符纸微微发烫，他把它折成三角形，插进岩石缝隙，又用碎石掩住。
这是简易结界桩，能预警非实体入侵。
“你干嘛呢？”胖虎问。
“守夜我来。”陈默说，“你睡前把对讲机充好电，07号别让别人碰。”
“你怀疑有人动设备？”
“我不怀疑人。”陈默看着林子，“我怕它借人的手做事。”
天完全黑了。
篝火点燃，食物加热，队员们陆续进帐篷休息。陈默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手电，实际一直睁着眼监视四周。风越来越大，吹得火焰倾斜，火星四溅。
九点四十分，东南方的符纸突然抖动了一下。
陈默立刻抬头。
树影之间，那道黑影又出现了。这次它没有绕行，而是贴着地面快速滑来，直冲营地中央。
他站起身，右手已握紧桃木剑。
黑影在距火堆五米处停下。它不再飘忽，而是缓缓上升，形成一个人形轮廓。高度接近一米七，头部位置有个模糊的凹陷，像是没有脸。
陈默迈出一步。
黑影猛地转向他，速度暴增，直扑而来。
他挥剑横斩，剑锋未至，掌心符气先行爆发。轰的一声闷响，黑影被击中，整个身体向后弹出两米，撞在一棵松树上，树干剧烈摇晃，落下大片枯叶。
但它马上又站了起来。
这一次，它停在原地，不动了。
陈默握剑的手没放下。他能感觉到对方在“思考”。这不是野鬼，也不是普通怨灵。它有目的，而且和他有关。
忽然，黑影抬起“手”，指向他背后的背包。
陈默愣住。
下一秒，它身形一散，化作黑雾钻进地缝，彻底消失。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胖虎从帐篷里探出头：“刚才是不是又有动静？”
陈默没回答。他走回背包旁，拉开主仓拉链，翻找起来。衣服、干粮、水壶……一切正常。
直到他摸到最底层那个油布包。
父母留下的残书。
书页正在微微发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