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陈默站在门口，门外的男人穿着旧式工装，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夹板，上面夹着几张纸。他个子不高，脸色偏白，右手搭在门框上，指节粗大，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内侧有一道浅色疤痕，形状像被火烫出的符文。
胖虎从陈默身后探头看了一眼，低声说：“这人没穿单位制服，也没挂牌。”
陈默没动，左手悄悄按在门边木框上，闭眼一瞬。读心术顺着掌心蔓延，触到对方的情绪波动——紧张，带着一丝恐惧，不是装的。但有隐瞒，很深的隐瞒。
他收回手，低头看了看门槛内侧。一枚铜钱静静躺在地上，被鞋底压住一半。这是他刚才进屋前偷偷放的，现在还在原位。
“你是勘探队派来的？”陈默问。
“秦岭联合勘探协调组。”男人递出名单，“陈默先生，请跟我走。车在楼下。”
陈默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签名栏空白，落款章模糊不清。他把纸还回去，转身对胖虎说：“拿包。”
两人跟下楼。一辆墨绿色越野车停在巷口，车身上有泥点和刮痕，车牌用布遮着。司机没下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他们坐进后座。联络员坐在副驾，一句话没说。车子启动，驶向城郊。
路上没人开口。陈默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腰间铜钱串。七枚古钱安静地挂着，没有震动。但他右眼角又热了一下。
两小时后，车停在一栋废弃建筑前。水泥牌子斜插在土里，字迹剥落，还能辨认出“地质六队驻站”几个字。
荒地四周长满枯草，风卷着塑料袋打转。主楼窗户碎了大半，门口站着十几个人，三五成群，没人说话。
陈默和胖虎下车。联络员递来两张纸质通行证，转身进了楼。
“这些人不对劲。”胖虎压低声音，“站姿松散，眼神乱扫，不像搞科研的。”
陈默没答。他走进大厅，环视一圈。水泥地裂缝纵横，墙皮脱落，角落堆着破桌椅。十多个队员分散站立，没人主动靠近。
西侧两个男人低声交谈。一个戴鸭舌帽，另一个穿冲锋衣。陈默路过时听到一句：“那个主播真能行？霍老板非要请他，怕是有别的打算。”
他脚步没停，右手轻抚背包带上的铜钱串，指尖微动，启动读心术的范围感应。
十米内，情绪残留开始浮现。
西边那两人心里想着“青铜器分成比例”，反复计算重量与黑市价；北角站着个穿风衣的女人，目光盯着陈默，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一定要找到父亲日记里的密室。”她手扶着包，指节发白。
中央有个戴礼帽的老者，帽子压得很低。他情绪最复杂，夹杂着期待和愧疚，脑中不断闪回一个画面：两个年轻人站在山洞前，其中一人背影很熟。
陈默心头一紧。
那是他父亲。
他收回感知，不动声色走到签到处。一张长桌摆在大厅尽头，桌上放着登记簿和笔。
他拿起笔，在姓名栏写下“陈远”。职业一栏填“民俗研究助理”。
签字瞬间，指尖轻轻擦过纸面。微量读心术启动，捕捉到前一个人留下的思维残影：“这次是冲着《尸解经》去的，霍老板说那小子会跟来……只要他到了，门就能开。”
笔尖一顿。
他合上本子，退到一边。
主持人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作训服，胸前别着工作牌，但名字被胶布盖住。他打开投影仪，PPT显示“秦岭北麓地磁异常调查任务说明”。
第一页是地形图，标注了几处监测点。
第二页出现一张模糊照片。镜头对着一条石砌墓道，两侧刻着兽首人身像，地面铺着青砖。
陈默举手：“这是人为建筑，你们确认过年代吗？有没有古墓介入风险？”
主持人顿了一下：“任务目标是采集数据，其他情况不在讨论范围。按指令行事即可。”
底下有人轻笑了一声。
陈默没再问。他知道答案了。
这不是科考队。
是冲着东西来的。
简报结束，众人陆续离开大厅，去领装备。陈默故意落在最后。主持人收起笔帽塞进口袋，转身要走，却不小心掉了支笔。
陈默弯腰捡起。
笔帽金属冰凉。他拇指在表面一划，读心术瞬间触发。
记忆画面闪过——昏暗房间，霍九霄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拄拐，右眼戴着单片眼镜。他指着墙上地图，说：“只要他来了，门就会开。三十年前没能进去的人，现在该还债了。”
画面中断。
陈默把笔帽放进自己口袋。
他走出大厅，阳光刺眼。队员们正在分组领物资，有人背着登山包，有人检查绳索。胖虎已经领了两套装备，正蹲在地上翻看工具清单。
“怎么样？”胖虎抬头问。
“不是好路。”陈默说。
“看出谁是领头的了吗？”
“还没露面。”陈默扫视人群，“但有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胖虎眯眼四顾，没发现异样。
陈默摸了摸腰间铜钱串。他重新排列了顺序，七枚古钱组成“镇心阵”，能防精神类干扰。外人看不出变化，但这串铜钱现在有了护主之效。
他走向装备车，领了一支强光手电、一瓶净水片、一张折叠地图。登记员递来一个对讲机，编号07。
“频率统一调到46频道。”那人说，“失联超过十分钟，自动启动救援预案。”
陈默点头接过。
他注意到，所有对讲机天线都缠着红绳，绳结打法像是某种符咒的简化版。
这不是民用设备。
是改装过的。
他把对讲机塞进包里，回到胖虎身边。
“等出发命令。”他说。
队伍陆陆续续集合完毕。十五人分成三组，每组五人。陈默和胖虎被分在第二组，组长是个沉默的壮汉，全程没说话。
主持人站在台阶上，举起喇叭：“全体注意！三十分钟后出发。路线按计划沿北坡上山，第一夜宿营点设在老鹰嘴。保持编队，严禁擅自离队。”
人群开始移动。
陈默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远处山脉。云层低垂，山脊轮廓像刀锋。
他知道，这一趟不会只是爬山。
有人想让他进山。
有人想借他的手开门。
而他自己，也想查清父母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风刮过来，吹起他唐装的下摆。铜钱串轻轻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个戴礼帽的老者走过拐角，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封口没贴严，露出一角泛黄的纸。
纸上画着一道门。
门上有血符。
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陈默迈步跟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