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区的银杏叶铺得比别处厚些，踩上去像陷进柔软的金毯。江屿将稳定器架在长椅扶手的金属支架上时，夕阳正斜斜掠过图书馆的尖顶，把暖橙色的光切成细碎的菱形，落在林溪摊开的笔记本上。她指尖划过刚才记录的 “长椅区初测数据”，忽然指着其中一行抬头：“你看，刚才在步道测的时候，‘温暖氛围’的峰值是 12.7，但现在刚架好设备，还没采集十分钟，数值就到 14.2 了 —— 是不是夕阳的角度影响比我们预估的大？”
江屿俯身看向她的笔记本，笔尖在 “14.2” 旁画了个小圈，指腹不经意擦过纸页边缘，带起一点林溪残留的铅笔灰。他没在意这点细微的触碰，目光很快移回平板：“太阳高度角降到 30 度以下时，红光波段占比会提升 40%，之前的模型只算了光照强度，没加入光谱成分的权重。” 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光谱分析界面，原本单一的黄色光条里，果然多了几缕浅红的波纹，“你刚才说‘夕阳落在袖口像裹了层糖霜’，其实就是红光刺激了视觉皮层的温暖感知 —— 这个描述可以补进参数注释里。”
林溪怔了怔，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句随手写的随笔，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她一直以为这些零碎的感受只是 “文科生的矫情”，却没想过能变成技术模型里的注释。风卷着几片银杏叶落在稳定器旁，她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叶片，就听见江屿的声音：“别碰。”
她的动作顿在半空，只见江屿从背包里拿出一副白色手套，递过来时指了指感应器的镜头：“叶片上有露水，碰到镜头会影响光线采集。” 他自己也戴上同款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落叶，放进随身的标本袋里，“这些叶子可以带回实验室，测一下不同湿度下的反光率 —— 说不定能完善‘潮湿天气氛围修正’的算法。”
林溪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天在系里听到的议论 —— 有同学说江屿 “眼里只有代码，连路边的花谢了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此刻的他，正蹲在地上，把几片普通的银杏叶按湿度分类，连叶脉上的绒毛都看得仔细。她忍不住轻声开口：“江屿同学，你是不是…… 其实很喜欢这些‘不理性’的细节啊？”
江屿夹落叶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时，夕阳刚好落在他眼底，融化了平时的清冷。他看着标本袋里的叶子，声音比刚才轻了些：“以前做项目，只觉得数据越精准越好。但上次看你在图书馆写的随笔，说‘老书架的木头味能让人想起外婆的衣柜’，才发现技术要服务于人，就得先懂人的感受。”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 U 盘，递给林溪，“这里面是之前你丢失的随笔原件扫描版，还有我标注的‘可转化参数点’—— 比如‘银杏叶落在书页的声音像秒针走慢了半拍’，可以对应声纹频率的低频段修正。”
林溪接过 U 盘，指尖碰到他的手套，传来一点微凉的触感。她低头看着 U 盘上挂着的小挂件 —— 是个迷你的代码符号钥匙扣，边缘被磨得有些发亮，显然用了很久。“那……‘人文顾问费’我收下，但我得把这些标注做得更详细。” 她咬了咬唇，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比如每个点位的‘一天中最佳采集时间’，还有不同天气下的感受差异，我都可以记下来，帮你完善模型。”
江屿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些。他抬手想调整稳定器的角度，却不小心碰到了林溪搭在扶手上的手腕。两人同时僵住，他的手套还带着户外的凉意，却让林溪的手腕像被暖光裹住，连血液流动的速度都慢了半拍。江屿很快收回手，耳尖又泛起熟悉的淡红，却没像上次那样转移话题，反而轻声说：“明天可以去老图书馆，那里的午后阳光会透过彩色玻璃，说不定能采集到‘怀旧氛围’的峰值。”
林溪点点头，目光落在平板上跳动的数据上。此时 “温暖氛围” 的数值已经涨到 15.3，屏幕上的光谱图里，红光和黄光交织成柔软的曲线，像极了此刻两人之间悄然流动的氛围。不远处有学生举着相机拍照，快门声偶尔传来，却没打破这份安静 —— 稳定器运行的嗡鸣、落叶摩擦的轻响，还有两人偶尔交换的轻声对话，都被数据流悄悄记录下来，变成了属于这个夕阳的独特参数。
江屿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林溪：“红枣枸杞茶，实验室阿姨煮的，说喝了能暖手。” 林溪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口，她低头抿了一口，甜味不重，却带着淡淡的暖意。她看着江屿又蹲回地上，继续整理标本袋里的落叶，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代码和数据，都变成了有温度的存在 —— 就像眼前这个看似高冷的学神，其实藏着一颗比夕阳更暖的心。
夕阳渐渐沉得更低，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银杏叶的地上，几乎要叠在一起。江屿收拾好设备时，林溪已经在笔记本上写满了明天的测试计划，连 “老图书馆三楼靠窗座位的木质书架反光率” 都做了标注。他凑过去看，指尖指着其中一行：“这里可以加个‘时间段权重’，下午两点到四点，阳光穿过彩色玻璃的角度最好。”
林溪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让他平时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连嘴角都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忽然想起刚才平板上的数据流 —— 那些跳动的曲线，其实就是他们此刻心动的形状。风又吹过，一片银杏叶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是在为这场夕阳下的参数共鸣，画下一个温柔的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