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壁一侧有一个洞口,这个洞口往里凹陷,又因为井壁几乎是直筒的 从上往下看几乎看不到,这洞口仅容一个成人弯腰通过,往里面走才逐渐能站直身体,这是一个黑暗潮湿阴冷的道,里面寒气森森,柳志顺着手电筒的光亮往里行了十几米,突然移动的光束照到几张惨白的脸,柳志惊怔在当地,对面那毫无血色的脸上瞪大着着惊恐的眼睛也同样看着他,显然是极度的骇然。柳志强自镇定下心神转动手电筒往他们周围照了照,地上堆着一大滩的干芦苇,铺着一些破棉絮,五个孩子穿着破烂的脏旧棉袄,蜷缩着瘦小的身体挤在一起,像惊弓之鸟般紧张不安地瞅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脸上如同透明的白色,是因为多天不见天光造成的。突然他一阵心悸,一个熟悉的小脸映入眼帘,那是小勇子,他躲避着光束,胆怯的眼睛都不敢抬,低着头小身子使劲的往后缩,努力的想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勇子,勇子。”柳志喉头发哽,他快步朝孩子走去。坐在潮湿的茅草上的小勇,身体抖动起来,哆嗦着往后退,可是他的后面洞壁退无可退,他害怕的捂住脑袋抗拒着。
看见瑟瑟发抖的孩子,柳志的眼睛湿润,他柔声说道:“勇子,别怕,是柳爷爷,柳爷爷来救你了,别怕,孩子,爷爷带你回家找你爸爸妈妈。”伸出手轻拍抖动不停的勇子。
也许是声音有点熟悉,呆滞的李勇子慢慢回过神来,他怯生生的抬起头。
“爷爷,你真的是柳爷爷,真是柳爷爷?”他胆怯的问,还是不敢置信。
“是柳爷爷,好孩子,别害怕。”得到老人的确认,勇子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号啕着扑向柳志,紧紧抓住他的大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攥住再也不肯松开。
“爷爷,快带我出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想爸爸妈妈,我想奶奶。”
他哇哇大哭,感染了其它的孩子也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地道里顿时都是这凄厉的回音,这是他们对凄惶无助的发泄。
吊着绳的警察陆续下来,方队长和警察赶到看到围成一圈泪流满面的孩子们,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多天的搜寻没有找到一点线索,这些丢失的孩子们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这样藏身之地谁能想得到?这些该死的人渣垃圾,把孩子关在这又湿又冷又黑暗的地方,不仅虐待他们的肉体,还摧毁了他们的精神,让恐惧害怕受着非人的折磨,根本没有把孩子当人对待。
方队长带警察追到地道的出口,出口在荒郊野外交叉路口桥洞下,是个排水的涵洞口,周围是大片的庄稼地,茫然四顾星垂四野人迹全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在小校场的那一幕有很多人亲见,解救出五个丢失的孩子,孩子救出来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小城,人们欢喜之余也不禁唏嘘。因为救这五个孩子还让另外两个小孩一死一伤。人们都是悲喜交加,一边为获救的孩子感到庆幸,一边为死伤的孩子感到惋惜。
三壮受伤过重当晚就去世了,小小的身躯满是血污让人看到都心疼,他的母亲马大荣,看见小儿子的惨状,当时就晕倒在他身边。平时安宁祥和的小县城是怎么啦?接二连三的出现这样的事情让人心绪不宁。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子啊。”三壮的母亲马大荣披头散发哀号不绝于耳,尖利的哭声像一把小尖刀刺入人心里使得人心里发痛。所有人都摇头叹息,李奶奶找回孙子的喜悦,也被这种悲伤冲散的所剩无几。成天没心没肺胡闹的小满病了,发起了高烧夜夜惊梦不断,妈妈和奶奶日夜轮流看护就是不见有起色。
“芬芳,孩子好些了吗?”玉锁的妈妈问愁眉不展的小满妈。
“还是那样时好时坏的。”周芬芳无力的回答。
“别急哈,可能是受了惊吓,慢慢恢复就好啦。你不知道,外边好多人夸小满是好孩子呢,这次要不是她们到现在还找不到那几个孩子,都说他们是小英雄呢。”玉锁的妈妈安慰周芬芳。
“唉”周芬芳叹了口气说:“这些孩子也是,早点对咱们说庙会上的事多好,咱们也有个防备不是,现在弄成这样,可惜了三壮那孩子。我家小满多亏你嘞,要不是你细心出西门找玉锁,也不会把信传的那么快,不是警察及时赶到,说不定我的小满现在指不定是什么样呐。”周芬芳和声音里全是后怕。
“唉,别想太多啦。”提到三壮俩人都沉默了,对比下来自家孩子还是幸运的。
“我今天做了饺子,给小满盛了一碗,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看她能吃下点不。”玉锁好方兰贞递给小满妈周芬芳一个扣着盖子的搪瓷碗。
“李婶已经给送了肉丝面,这孩子尝都没尝,你别麻烦了。”周芬芳连忙推辞。
“你别客气,说不得她一会饿了想吃这个呢,小满得快点好起来,我家玉锁这几天急的没着没落无精打采的,还等着她一起上学呢。”方兰贞把手里的碗放在桌面上。
“唉,真是麻烦邻居了,都跟着操心。”周芬芳一声长叹说:“你说我们家小满自小就很少生病,这次咋这么严重嘞,打针吃药都不管用了。”想起平日里精力过剩的孩子变成了听见响动就惊恐害怕的小耗子,直让她的心揪痛。
傍晚时分,柳志在自家寂静的小院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些天的焦头烂额的奔波劳碌让方队长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岁。双方相见免不了一阵的寒暄客气,坐定后打量着简朴干净的小院,方队长不由得叹了声气。
“心头无闲事便是自在人,清净且安稳,外面的喧嚣一点扰不到老先生安宁,哪天我也能得这一方小院有这份清静就满足了。”方队长坐下看看就感叹,比起自己的焦头烂额,柳志的日子真是太清闲自在了。
“虽清静却无为,不过是蹉跎光阴罢了。”柳志说,他倒了开水推到方队长面前。“你这么个大忙人不是来我这偷清闲的吧。”
“以老先生的精明我也没有必要兜圈子。”方队长递上一根烟,直截了当的说:“我今天来,一是为了感谢您老,要不是老先生眼力过人,看出那井里的玄机,这案子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破呢,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那几个孩子一旦给弄出了咱们这地界,就是大海捞针难找了呀!孩子找不着说我们无能是小,到时候广大群众人心惶惶,社会不安定就成了我们的大错,所以说我非要亲自向您老说声感谢不可。不单单是为了我们,还为了那几个孩子,来表示诚心诚意的感谢。”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脸上都挂不住了,我是帮了点小帮比起你们来算不得什么。”柳志说着摆手表示不要方队长递来的烟,拿出自己的烟带锅说道:“我抽这个,这个烟味正好。”
他点着了烟锅,抽一口说道:“只是除恶务尽,你们还得费心抓到伤害三壮的人才行。”
方队长提起这个一脸的苦相,他说道:“唉,你说的对,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来意,这几天正为这事忙呢,可是没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所以今天就到老先生这里讨经验来了,您老经验丰富眼光独到,您给我出出主意。”
“我一个老家伙,能作什么?”柳志说。
“您老就别客气了,那天在小校场里我就看出来了,这里面的道道您老门清。今天我就是来讨主意来。”方队长一脸的真诚,他来这前已经作了调查。柳志,将近六十,解放前突然出现在王振开的柴火行里当伙计,解放后和王振一同去了林业队上班,在县城里生活三十多年,籍贯不详父母不详,无兄弟姐妹孤身一人,与别人关系寻常都是平平淡淡,只与王振家走动频繁亲近。平时为人处事平稳持重,沉默寡言不争强好胜。就是这么个再平常不过的老人,不是在那天的突发事情中见识了他的与众不同,谁会知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呢。现在方大队长对他的崇敬之意,真不能简单的只用佩服两字来形容了。
听了他的话,柳志轻轻一笑,他说道:“别吹捧我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斤两。不过吗,这些人丧尽天良。只要有机会有力量谁碰到这事都会抻手帮一把的。我这儿哪有主意给你,更谈不上指教二字。这方面你才是行家里手,只是今年的意外发生的太多,如果不能快速破案,百姓的情绪难以安定下来。我建议你们不要局限在小范围内,再往城外查。特别是西南角的方向,人手不足你们发动群众,让他们监视可疑人员,比你们去更隐秘也更合适,以免得打草惊蛇,这些不用我说你更内行。还有要多监视那些在二月二庙会演出,还盘桓没走的杂耍班子,看他们之中有没有异常?”
“嗯,杂耍班子嘛,我知道了。”看柳志说得认真,方队长听着,听着脸色也渐渐郑重起来,看他说的话还有未尽之意,就说道:“要不然我把这几天新发现的情况给你说说,你给我分析分析。”
“好,不关泄密的线索你捡重要的说吧。”柳志也不跟他客气,两人在灯光下严肃的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