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暮色被夜色吞噬,林洛伊的帆布包又一次撞响铜铃。她抖落肩头的细雨,发梢滴下的水珠在针织衫领口洇出深色痕迹,"天气预报说暴雨,结果提前来了。"她弯腰时,后颈的银链晃出细微光弧,坠着的咖啡豆造型吊坠擦过操作台边缘。
周聿珩递去毛巾的手僵在半空,视线扫过她湿透的袖口——那里隐约透出腕间红痕,像道未愈的旧伤。"先擦擦。"他的声音比咖啡机冷却时的收缩声更轻,转身接热水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林洛伊正将湿发随意挽成松散的髻。
蜂蜡修补过的蒸汽管发出低鸣,与窗外的雨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林洛伊将沾着水珠的咖啡豆袋推过来,指尖还带着蜂蜜的黏性:"趁着雨势,试试低温慢煮?"她翻开维修手册,泛黄纸页上的德语注解被水汽晕染,"1923年的笔记里提到,这种天气适合用85℃水温唤醒豆子的果酸。"
研磨机启动的嗡鸣中,周聿珩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雨珠。当她俯身调整温控器,垂落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带着雨水的清冽与茉莉的余韵。蜂蜜混着咖啡粉的香气在操作台蔓延,他忽然想起下午她指尖在他掌心画圈的触感,金属零件的凉意突然变得灼热。
"温度到了。"林洛伊的声音带着兴奋,蒸汽氤氲间,她的侧脸被染成柔和的金棕色。当深褐色的咖啡液缓缓流入滤杯,她突然伸手按住周聿珩欲调整流速的手腕,"让它自然滴落,听。"水珠坠在杯中的声响,与雨声、机器嗡鸣重叠成奇妙的三重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渗进他皮肤。
窗外惊雷炸响时,林洛伊本能地缩了缩肩膀。周聿珩递过热可可的手顿了顿,瞥见她耳后的淡粉色胎记在闪电中忽明忽暗。"以前祖父修钟时,总说雷雨天适合听齿轮转动的声音。"她捧着马克杯,睫毛在杯口蒸汽后忽闪,"因为每声咔嗒都像在对抗世界的喧嚣。"
收拾工具时,周聿珩的镊子不小心夹到手指。林洛伊几乎是立刻凑过来,带着柑橘味护手霜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看看。"她的指尖轻轻捏着他的指节,发梢扫过他手腕,"还好没破皮。"说话间,她后颈的银链滑落,咖啡豆吊坠正巧坠在他虎口,凉意与她掌心的温度形成奇异的反差。
暴雨渐歇时,林洛伊望着窗外积水倒映的霓虹,突然轻笑出声。她转身时,针织衫下摆扫过操作台上残留的蜂蜜渍,拉出一道黏腻的银丝:"今天把1923年的维修手册弄潮了。"她晃了晃微微卷曲的纸页,"说不定百年后,会有人对着这些水渍研究我们的故事。"
周聿珩望着她发间未干的水珠,口袋里的棉布手套早已被攥得温热。咖啡机的余热裹着蜂蜜、咖啡与茉莉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织成无形的茧。当林洛伊背起帆布包,铜铃铛的声响被夜雨稀释,他才发现操作台的蜂蜜渍不知何时被勾勒成心形,边缘还残留着她指尖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