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幽光如同死亡之瞳，锁定了云砚。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任何反抗都显得徒劳。系统疯狂计算着逃生方案，但所有结果都显示成功率低于0.01%。
然而，就在苍曜即将弹指出那道毁灭光束的瞬间，云砚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试图防御，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流露出恐惧。他只是强行稳定住几乎要溃散的意识，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语气，快速说道：“您厌恶枷锁，却正亲手为自己打造最坚固的一座——名为‘毁灭’的囚笼。”
幽光微微一顿。
苍曜的动作停滞了，他深紫色的眼眸眯起，危险的光芒在其中流转。“你说什么？”
压力稍减，云砚知道自己的话再次起到了效果。他必须在对方失去耐心前，将真正的观点阐述清楚。
“毁灭世界，是最终极的‘否定’。”云砚语速平稳，仿佛在讨论一个与己无关的学术问题，“否定剧本，否定命运，否定此间一切。这听起来很痛快，是挣脱枷锁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
他直视着苍曜的眼睛，毫不退缩：“但然后呢？”
“毁灭之后，您自身又将归于何处？是随之一起湮灭，还是独自漂浮在无尽的虚无之中？当一切都失去意义，包括‘毁灭’这个行为本身，您所追求的‘自由’，又将在何处安放？”
云砚指向周围死寂的殿堂，指向殿外那正在崩溃的天地：“毁灭，是一个终点。它终结了您厌恶的剧本，但也同时终结了所有的可能性。它将您对荒诞的抗争，固化成了唯一的结果——虚无。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彻底的‘被安排’吗？因为除了走向毁灭，您似乎看不到第二条路。”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这不是超脱，魔尊阁下。这是……投降。向您所厌恶的荒诞命运，献上您自身作为最终的祭品。”
“投降？”苍曜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的幽光明明灭灭，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行为。愤怒与虚无驱使着他走向毁灭，他认为这是反抗，是终结。但眼前这个弱小的存在，却称之为……投降？
一种被冒犯的怒意，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在他心底滋生。
“狂妄！”他冷喝一声，并未出手，但磅礴的气势再次压下，将云砚的能量躯体冲击得几乎透明，稳定性骤降至60%以下。
云砚忍受着灵魂仿佛要被撕裂的痛苦，他知道自己踩在了一条极其危险的钢丝上，但这也是唯一可能通往生路的钢丝。
“非是狂妄，而是基于观察的推论。”云砚的声音因为躯体的不稳定而显得有些飘忽，但其内核依旧冷静，“您若真心甘情愿走向终结，在我出现之前，此界早已不复存在。您之所以仍在此间，任由世界缓慢崩塌，或许正是因为，在您意识的深处，也在寻找……‘然后呢’的答案。”
他不再试图推销“合作”与“约束”，而是转向了纯粹的“帮助”。
“我的价值，或许不在于带您离开，也不在于施加约束。而在于，我能提供‘毁灭’之外的，其他的可能性。我能帮助您，找到那个‘然后呢’的答案。”
云砚调动系统，不再展示宏大的星图，而是调出了关于苍曜自身的数据分析——那些关于他对力量本质的追求，对存在意义的困惑。
“您质疑为爱毁灭世界的逻辑，是因为您本能地认为，力量不应服务于如此狭隘、如此‘被安排’的目的。您追求的是更本质、更超越的东西。我的系统，可以解析不同世界的力量体系，可以推演法则的根源。这或许能帮助您，在‘毁灭’这条绝路之外，找到一条真正通往‘道之极致’的路径。”
他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工具”，一个“导航仪”，一个能帮助对方探索未知领域的助手。而探索的前提，是探索的对象——这个世界，以及苍曜自身——必须存在。
“稳定的世界，是您进行探索的‘实验场’。”云砚给出了新的逻辑，“暂时的、非本质的‘约束’（比如不主动毁灭世界），不是为了限制您，而是为了维持这个实验场的存在，以便您能安全地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
这一次，他没有提及“任务”，没有提及“秩序”，一切都从苍曜自身的需求和利益出发。
苍曜沉默了。
他指尖的幽光彻底消散。他收回了手，负于身后，再次打量着云砚，目光中的杀意和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云砚的这番话，触及了他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迷茫。他确实不知道“然后呢”。毁灭是终点，但终点之后是什么？永恒的寂灭，就是真正的自由吗？
这个弱小的“观众”，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良久，苍曜缓缓转过身，重新走向那高高的王座。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但却少了几分冰冷：
“巧言令色。”
他坐回王座，以手支额，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滚吧。”
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更没有撤销那笼罩天地的威压。
但云砚知道，他暂时活下来了。并且，他成功地在那坚不可摧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没有再多言，操控着残破不堪的能量躯体，艰难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这座死寂的万魔主殿。
当他终于踏出殿门，回到那片暗红色的天空下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如果能量体有的话），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
回头望了一眼那深邃的殿门，云砚的意识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
‘第一步，算是勉强迈出了。但接下来……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