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确立后的第一个白天。
阳光依旧慷慨地洒满办公室,但颜易词的心境与昨日已截然不同。那种初遇未知的震惊与慌乱已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近乎冷酷的探究欲。
他需要精确地了解束缚着余止的“规则”,就像了解对手的弱点一样。这无关私人情绪,纯粹是战略需要。
“我们需要测试那个距离限制的精确范围,以及触发后的具体反应。”颜易词对着飘在窗边,正饶有兴致观察楼下交警指挥交通的余止说道。
余止回过头,半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房东先生还真是……严谨。”她拖长了语调,带着点调侃,“好吧,反正我也无聊。你想怎么测?”
“跟我来。”
颜易词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余止的灵体自然而然地随之飘动,维持着大约两米的固定距离。
他首先走向公寓的东侧尽头——那里是他的私人健身房。他步伐平稳,余止轻松地跟在后面。直到他停在健身房最东面的落地窗前,这里距离他办公室的中心点,直线距离大约四十米。
“感觉如何?”他问。
“如履平地。”余止飘到窗前,甚至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灵体状态的好处之一),感受着高空的疾风,“这点距离,毫无压力。”
颜易词点点头,转身向西侧走去。穿过客厅、书房,来到西侧边缘的露天大阳台。这里摆放着一些耐阴的绿植和一套休闲藤椅。
此时,他们距离办公室中心的直线距离接近四十五米。
“开始有点感觉了。”余止微微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莹白的手,“像有一根很细的橡皮筋,轻轻绷住了。”
颜易词记下这个距离和她的描述。他继续向前,踏上了阳台最西侧的边缘。下方是令人眩晕的城市风景。
距离,四十八米。
“绷得更紧了点。”余止的语气依旧轻松,但眼神里多了些认真,“有点妨碍行动,但还能忍受。”
颜易词沉默着,向前迈出了最后一步,脚几乎踩在阳台边缘的大理石护栏基座上。
距离,五十米整。
就在他脚步落定的瞬间,异变陡生!
余止原本凝实的灵体猛地一阵剧烈的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她周身那微弱的光晕骤然明灭不定,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不适和……一丝痛苦。
“呃!”她闷哼一声,感觉灵魂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并且施加了巨大的、向颜易词方向的拉力!那不再是橡皮筋,而像是拴在脖子上的铁链,正被蛮横地拖拽!
“停下!”她的声音在颜易词脑海里响起,带着急促的气音。
颜易词立刻后退了一步。
距离回到四十九米左右。
余止的灵体波动迅速平复,但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她“飘”在那里,微微喘息着,眼神锐利地瞪向颜易词,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你是想把我直接扯碎吗,颜易词?!”
颜易词平静地回视着她,仿佛刚才那近乎残酷的测试与他无关。“我需要知道极限在哪里,以及触及极限的后果。现在看来,五十米是绝对禁区,一旦触及,会产生强烈的撕扯效应,可能对你的灵体结构造成损伤。”
他的语气客观得像是在做科学报告。
余止盯着他看了几秒,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混杂着惊异和了然的复杂情绪取代。她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皞’会这么执着地要清除你了。”她飘近了一些,几乎与颜易词脸对着脸,“你这家伙,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为了获取关键数据,连暂时的‘盟友’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推上前线去测试伤害阈值。”
颜易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了解规则,是生存的第一步。疼痛是获取信息必须付出的代价。你我都一样。”
“说得对。”余止收敛了笑容,眼神恢复了她特有的、带着恶劣趣味的冷静,“那么,房东先生,数据你拿到了。下一步打算怎么用?把我当成人肉探雷器,去试探那些你不敢亲自踏足的危险区域?”
“不。”颜易词转身,向室内走去,“至少在找到让你稳定存在的方法之前,不会。你的价值,远不止一个探雷器。”
余止跟在他身后,听着他这句算不上安慰,更接近于价值评估的话,嗤笑一声。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看重’?”
“随你。”
测试结束了。颜易词得到了他想要的数据:安全活动半径约四十五米,警戒区间四十五至五十米,五十米为绝对禁区,触发会导致灵体受损。
代价是,他与这位异世界“租客”之间刚刚因为昨夜订立规则而缓和了一丝的关系,再次降至冰点,甚至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与戒备。
但颜易词并不后悔。在对抗“皞”的漫长战争中,任何不确定因素都必须被量化,任何情感用事都可能带来毁灭。他承受不起第二次因为“信任”而导致的背叛和死亡。
余止沉默地跟随着,不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她看向颜易词背影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随意,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
这个房东,比她预想的还要危险,也还要……有趣。
这场被迫的同居,似乎越来越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