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盯着监控画面，手电光在四楼走廊停了几秒，又慢慢移向404门口。她刚要起身，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业主群炸了。
一条置顶消息跳出来，发件人是“物业-张诚”。标题写着：【重要通知：警惕外来人员与精神异常住户合谋诈骗】。
下面洋洋洒洒五百字，大意是最近有不明身份女性（特指302住户）勾结长期行为异常的林晚，企图伪造证据敲诈物业，索要巨额赔偿。文中三次强调“精神问题会传染”，提醒各位住户不要轻信“疯子和骗子的联手表演”。
林晚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刷白：“他又……把我当疯子。”
202室大哥冷笑：“这帽子扣得比外卖盒还严实。”
苏清晏没说话，点开消息记录翻了三遍。她发现张诚特意用了红色感叹号图标，头像也换成了穿制服的半身照，营造权威感。更恶心的是，他把“讹诈”两个字加粗了两次。
“行啊。”她冷笑，“想打舆论战？那咱们就看看谁的法条背得熟。”
她打开系统缓存文件夹，找到那张银行转账截图。维修基金专户转出十万，收款人姓名清清楚楚写着“张诚”，时间是5月3日23:48。
苏清晏用红框圈出关键信息，在下面打字：
> 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二条，挪用单位资金数额较大、超过三个月未还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 当前涉案金额10万元，已远超六万元立案标准。
> 以上证据已备案，欢迎各位依法申请信息公开或发起联名审计。
她把图文一起发进群，@全体成员。
群里安静了十秒钟。
然后有人回了一句：“卧槽？”
紧接着，一个昵称“B栋老王”的冒出来：“我记得上季度电梯维修报价才五万二，他哪来的八万支出？”
“就是！”另一个住户说，“我老婆当时就说账不对，结果第二天就被叫去‘谈话’，回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林晚看着屏幕不断弹出新消息，手指微微发抖。她小声说：“他们……怎么突然愿意说话了？”
“不是突然。”苏清晏指着那条转账记录，“是数字比嘴硬。一个人说你是疯子，可能是偏见；但十万块进了私人账户，那就是铁证。”
202室大哥猛地一拍桌子：“我也转！”
他把苏清晏发的内容原样转发，加了一句：“我老婆李秀兰就是因为查这个账死的！现在有人敢站出来，我不信邪！谁怕谁！”
这条消息像往油锅里泼了盆水，群直接炸了。
有人开始艾特张诚问话：“管理员，你解释一下这笔钱怎么回事？”
“要是没问题，为啥不早点公开？”
“不会真贪了吧……”
张诚头像灰着，没回。
苏清晏看着滚动的消息列表，嘴角微扬。她知道，沉默螺旋破了。
林晚忽然开口：“我能……也说点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事。”她深吸一口气，“5月3日晚23:15，我开门透气，看见张诚从404房间出来，手里拎着黑色垃圾袋，走得很快，没打招呼。”
她说完，眼睛盯着发送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出去。
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林晚？你居然敢说话？”
“等等……她之前贴符纸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细思极恐，杀人灭口+嫁祸疯子，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苏清晏看了林晚一眼：“不错啊，第一次公开作证，语气还挺稳。”
林晚脸红了：“我练了三遍录音，背下来的。”
“下次可以加个时间戳。”苏清晏顺手打开笔记本，“比如‘北京时间23:17，我正在302室内复述目击经过’，司法采信率更高。”
“你还真当我是证人库？”林晚小声嘀咕。
“不然呢？”苏清晏抬头，“你以为我请你吃饭是为了交朋友？”
202室大哥笑出声：“你俩吵起来比看电视剧还热闹。”
这时，群里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还是张诚发的。
内容很短：“部分住户受误导，传播不实信息，物业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苏清晏看完，直接截图，配上文字：“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罚款。建议您先自查发言是否构成名誉侵权。”
再次发送。
群里又安静了三秒。
然后有人默默点了赞。
还有人私聊苏清晏：“姐，能把转账截图发我一份吗？我想打印出来贴公告栏。”
“能。”她回复，“但别署名。用‘匿名业主’就行。”
对方秒回：“懂了，安全第一。”
林晚看着这一来一去的对话，忽然说：“原来……有人说真话，是有人听的。”
“不是有人听。”苏清晏关掉聊天窗口，“是证据够硬，谎言撑不住。”
202室大哥靠在墙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群消息从“围攻林晚”变成“质疑物业”，摇头笑了：“以前觉得这种事只能忍，现在才发现，原来也能掀桌子。”
“不是掀桌子。”苏清晏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所有证据材料，“是按流程投诉。投诉信怎么写，证据怎么排，哪个部门管，都有规定。”
“你还真把维权当写论文？”
“差不多。”她头也不抬，“逻辑清晰才能赢。情绪激动只会被说成疯子。”
林晚坐在旁边，打开录音笔，开始复述证词：“北京时间23:20，我正在进行第五次固定陈述……”
202室大哥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你现在比居委会大妈还认真。”
“那是因为我没退休。”林晚瞪他一眼，“而且我工资是零。”
苏清晏正在导出基站定位数据，听到这话手一抖：“等等，你还没提报酬的事？”
“提什么报酬？”林晚愣住，“我又不是雇你来的。”
“可我是。”苏清晏面无表情，“系统任务完成有秩序值，现实中帮人翻案也算KPI。我已经三天没睡整觉了，这波至少值五千咨询费。”
202室大哥震惊：“你还打算收费？”
“当然。”她冷笑，“法律服务，童叟无欺。等这事结束，你们俩一人三千，转账就行。”
“我们哪有钱？”林晚急了，“房子都快被赶出去了！”
“那就打欠条。”苏清晏翻开笔记本，“写清楚还款期限、利息、违约责任，签字按手印。我可以申请强制执行。”
“你真是……”202室大哥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穷疯了？”
“穷是攻击人类的最好武器。”她合上本子，“没钱的人最守规矩，因为犯错成本太高。”
林晚低头小声说：“那你以后会不会也收我的钱？”
“看你表现。”苏清晏瞥她一眼，“配合度高，可以分期。拒不配合，加倍收取精神损失费。”
“还有精神损失费？！”林晚瞪大眼。
“当然。”她理所当然地说，“你看我为了你熬夜，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这不算损害健康？”
202室大哥扶额：“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真想帮我们，还是只想赚钱。”
“不矛盾。”苏清晏打开PPT模板，“正义能变现，我才更有动力干这行。”
林晚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表，忽然笑了：“你说你要五千，其实根本没人付得起吧？”
“我知道。”她敲着键盘，“所以我才说打欠条。只要你们认这个理，规则就在运行。”
202室大哥摇头：“你这哪是帮人，分明是在推广法治信仰。”
“本质一样。”她保存文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程序合法就行。”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群里有人发了张照片——物业公告栏上，原本的缴费通知被人用红笔涂改成“302住户滚出去”。
苏清晏眯眼看了两秒，冷笑：“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202室大哥站起来：“我去拍下来，留证据。”
“别去。”她拦住他，“等天亮。现在去反而像挑衅。”
“那怎么办？”
“等。”她盯着监控画面，“他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涂一次。”
林晚小声问：“如果他们……来砸门呢？”
“报警。”苏清晏打开110快捷拨号，“然后录像。破坏私人财物，最低拘留五天。”
“可警察来了，他们早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调出业主名单，“每个人都有登记信息。查监控，找指纹，走流程。不怕他不认。”
202室大哥坐下：“你说得轻松，可现实哪有这么顺利？”
“不顺利也得走。”她合上电脑，“因为不走这条路，就只能认命。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认命’这两个字。”
林晚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像邻居，倒像个拿着法条扫雷的拆弹专家。
冷静，精准，还不讲情面。
她低声说：“谢谢你。”
“不用谢。”苏清晏打开录音笔，“等你能按时还钱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