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风从五楼拐角灌进来,吹得苏清晏外套下摆一抖。她刚把假WiFi热点的名字改成“物业临时监控_备用”,手机还没收进口袋,就看见张诚的背影又出现在六楼楼梯口。
这人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
怎么又折回来了?
她眯眼盯着那道门缝透出的光,心里嘀咕:莫非是发现我写的警告了?还是说……他要亲自处理点什么不能留下的东西?
念头刚起,张诚已经推开了天台门。
没有停留,没有张望,直接进去,反手关门。
太熟练了。
像回家一样自然。
苏清晏立刻摸出相机,快步上楼。消防通道的铁门在六楼半有个通风管道,她蹲在后面,把镜头对准天台中央。
风太大,画面有点晃。她咬牙稳住手,拉近焦距。
张诚站在一个生锈的铁桶前,正从口袋里掏东西。
是一团皱巴巴的纸巾。
他戴着手套,可低头点火时,左手一滑,手套掉了半截。
苏清晏迅速截图。
屏幕上清晰拍到他手背上一道月牙形的烫伤疤。
和林晚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那天宠物狗小白死前,张诚去304门口送过消毒水。林晚偷偷记下了这个细节——“管理员左手指关节有旧伤,疑似被高温液体烫过”。
现在证据链闭环了。
但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团纸巾。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苏清晏一眼看出不对劲。
那颜色……
不是普通的灰白。
是暗红夹杂着褐黑。
像干涸的血迹。
她立刻开启录像模式,同时按下录音键。
风吹着火,噼啪作响。张诚蹲在桶边,用一根铁棍翻搅燃烧物。每翻一下,就有小片带红色的碎屑飞出来,被风吹到角落。
他烧得很急,但动作很稳。
这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苏清晏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按着录制按钮。
突然,一阵强风刮过,相机镜头“咔”地撞在管道边缘。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足够刺耳。
张诚猛地抬头,看向通风口方向。
苏清晏立刻缩头,心跳飙到嗓子眼。
完了。
不会被发现了?
三秒。
五秒。
十秒过去。
外面没动静。
她小心翼翼探出一点视线。
张诚已经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
他在离通风口两米处停下。
“谁在那儿?”
没人回答。
“我知道有人。”他声音不高,但带着压迫感,“刚才有动静。如果你是在偷拍,我可以告你侵犯隐私。”
苏清晏靠在墙后,冷静开口:“我没拍你的人,我拍的是你销毁证据的过程。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四条,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隐匿、毁灭证据。你烧的东西,如果涉及刑事案件,就不属于个人隐私范畴。”
张诚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跟他讲法条。
更没想到这声音是从消防通道传出来的。
他语气变了:“你……你是302那个?”
“是我。”苏清晏走出来,相机举在胸前,“顺便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正在直播取证。这段视频已经同步上传到三个云端账户,密码由不同人保管。只要你敢动我一下,明天全小区都会看到你烧血纸巾的画面。”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想笑。
哪有什么直播。
连信号都不稳定。
但她赌的就是张诚不敢赌。
果然,张诚脸色变了。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你以为拍几张照片就能怎么样?那只是清洁工用过的废纸巾,沾了点锈水而已。”
“哦?”苏清晏走近两步,“那你为什么非要等到半夜,一个人上来烧?楼下那么多垃圾桶不能用?还是说……你们清洁组有自己的焚化炉?”
张诚没说话。
他弯腰把铁桶里剩下的灰烬踢散,转身就走。
临走前丢下一句:“别自找麻烦。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门“砰”地关上。
脚步声远去。
苏清晏松了口气,腿都有点软。
但她没时间休息。
立刻掏出证物袋,蹲在铁桶旁边,小心收集未燃尽的碎片。
其中一片边缘还残留着模糊的红色纹路。
不像锈迹。
更像是某种体液氧化后的痕迹。
她封好袋子,打开手机查看录像。
画面清晰。
张诚的手疤、烧纸的动作、血迹斑驳的纸巾,全都录了下来。
【秩序值+20,解锁基础DNA采样工具包(一次性使用)】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她正把相机塞进背包。
抬头一看,天台角落的白色粉末还在飘。
之前以为是绝缘检测用的白垩粉。
但现在想想。
如果真是检测漏电,为什么要选在半夜?
而且,为什么只撒在天台边缘?
她掏出手机,翻出物业公告。
上面写着:“近期将对天台电路进行绝缘测试,使用无毒环保型白垩粉,请住户勿靠近。”
可问题来了。
真正的白垩粉是碳酸钙,遇酸不起泡。
她记得楼下超市有卖洁厕灵。
拧开瓶盖倒了一滴在粉末上。
冒泡了。
说明这根本不是白垩粉。
而是某种遇酸反应的化学物质。
伪装成检修,实际在布置伪造现场。
下一步就是制造“自杀坠楼”的假象。
等有人“跳下去”,这些粉末就会被人解读为“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连环杀人案的标准套路。
苏清晏把样本也装进证物袋,贴上标签。
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扫到铁桶底部。
有一小块没烧干净的纸角卡在缝隙里。
她用镊子夹出来。
展开一看。
是一小段打印字迹。
“……检测报告显示,犬类血液中含……氰化物……”
小白中毒案的检验单!
难怪要烧。
这东西本该存档在宠物医院,怎么会落到张诚手里?
除非……
有人非法获取并销毁原始报告。
她立刻拍照存证,把残片也封好。
下楼时,五楼走廊的灯坏了。
她摸黑走到302门口,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隔壁303传来窸窣声。
门开了一条缝。
林晚探出头:“你回来了?”
“嗯。”苏清晏走进去,反锁门,“东西拿到了。”
“真的拍到了?”
“不止拍到。”她打开手机,“他还亲口承认那是‘清洁工用的纸巾’。你说,哪个清洁工会用带血的纸巾?还是特意半夜上来烧?”
林晚瞪大眼:“他在毁灭证据!”
“没错。”苏清晏把证物袋排成一排,“血纸巾、伪造粉末、残缺报告,三条证据链都闭合了。接下来只要拿到法医鉴定,就能直接报警。”
林晚激动得手都在抖:“我们……我们终于能证明我不是疯子了?”
“你从来就不是。”苏清晏看着她,“是你在坚持记录真相。我只是把你说的话,变成了法律认的证据。”
林晚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苏清晏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有没有闻过一种味道?类似杏仁水?”
“杏仁水?”
“就是那种……有点香,又让人想吐的味道。”苏清晏皱眉,“我在张诚烧的纸巾附近闻到一丝。”
林晚脸色突然变了:“有!上周三晚上,我去404门口贴符纸驱邪,闻到过一次。当时我以为是哪家做饭糊了锅。”
“不是糊锅。”苏清晏低声说,“是氰化物分解后的气味。”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晚颤抖着问:“你是说……小白不是唯一受害者?”
苏清晏没回答。
她只是把相机电池取出,放进防磁盒。
然后打开伪装干扰器,重新设置热点名称。
这次她改成了:“天台焚尸现场_实时直播”。
手机刚放回口袋,楼上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落地。
又像金属撞击。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
六楼天台的通风口,正在缓缓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