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风扇还在转，发出单调的嗡鸣。苏清晏把录音笔从枕头下拿出来，贴身放进了外套内袋。耳机线缠了一圈又一圈，她没急着解开，只是盯着门缝底下那条细长的光。
门外有动静。
不是脚步声，是钥匙串碰撞的声音，规律得像上班打卡。接着是两声敲门，不轻不重，带着一种训练过的礼貌。
“302的住户在吗？我是管理员张诚。”
苏清晏看了眼林晚，压低声音：“躲去阳台角落，别出声。”
林晚点头，猫着腰挪过去。苏清晏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门口站着个穿灰色制服的男人，皮鞋擦得反光，手里拿着个记事板，脸上挂着笑，像是社区宣传片里走出来的模范员工。
“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他说话慢条斯理，“刚才巡逻时听说，有位女住户情绪不太稳定，说是想去天台？我们这边特别关注这种情况，怕出意外。”
苏清晏靠在门框上，没让他进门的意思：“你说的是林晚吧？她确实在我这儿待过，但现在不在了。”
张诚眉头微皱：“哦？她人呢？”
“她说想吹风，往天台方向去了。”苏清晏故意顿了顿，“我劝了，但她状态不太好，我拉不住。”
张诚眼神闪了一下，像是电路接通前的瞬间延迟。他低头在记事板上写了几笔，语气依旧温和：“理解理解，这种时候确实需要专业帮助。要不这样，我联系一下心理干预机构，安排她住院观察几天？毕竟安全第一嘛。”
苏清晏冷笑一声，手伸进口袋，按下了录音笔的录制键。
“根据《宪法》第三十七条，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她语速平稳，“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你作为物业人员，没有执法权，也没有医疗资质，凭什么决定谁该进医院？”
张诚笔尖一顿，抬头看她：“你……懂法？”
“我不但懂法，我还知道，擅自将精神状况正常的公民送医，涉嫌非法拘禁。”苏清晏往前半步，“你要是真关心住户安全，现在就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而不是自己打着‘为大家好’的旗号，私自做主。”
张诚嘴角的笑僵住了。他合上记事板，语气变了：“我只是想帮忙。”
“帮忙有很多种方式。”苏清晏盯着他，“比如修电梯、通下水道，这些我能理解。但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物业管理范围了。如果你再提‘送医’这两个字，我会认为你在威胁他人人身安全。”
空气安静了几秒。
张诚终于笑了下，这次没那么自然：“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先去天台看看情况，万一真有人在那儿，得确保安全。”
“请便。”苏清晏让开门口，“不过提醒你一句，天台门锁坏了三天了，一直没人修。你们物业的工作效率，是不是也该查一查？”
张诚点头，转身离开。脚步很稳，但苏清晏注意到，他走楼梯时没像平时那样一步两级，而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像是在等什么。
门关上后，林晚从阳台出来，脸色发白：“他……真是冲我来的？”
“不只是你。”苏清晏打开手机备忘录，打字记录，“他是想确认你是否还在活动范围内。一旦确定你活着、清醒、能说话，他的舆论操控就有破绽。”
“所以他才想把我送进医院？”
“不止是医院。”苏清晏抬头，“是消失。只要你不公开露面，所有谣言就能继续发酵。死人不会反驳，疯子说的话没人信——这招老套但有效。”
林晚咬住嘴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要去天台，我们就提前等着。”苏清晏抓起背包，翻出一个长焦相机，“你说他怕高却住六楼，还从不坐电梯。那他现在主动往上爬，只有一个解释：他要去的地方很重要。”
“你是说……天台有东西？”
“或者，他要去那里见人。”苏清晏把相机调成待机模式，“你先去隔壁303待着，门反锁，听到敲门别开。我把设备带上去，在楼梯间找个位置蹲点。”
林晚犹豫：“那你呢？”
“我？”苏清晏拍了拍口袋里的录音笔，“我去当一回免费的心理医生，看看这位‘热心管理员’到底想治谁的病。”
她开门出去，顺手把302的门轻轻带上。
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苏清晏一路往上，脚步放得很轻。五楼到六楼的转角处有个消防箱，后面空间够大，她缩进去，把相机架在缝隙前，镜头对准通往天台的防火门。
五分钟不到，脚步声来了。
张诚出现在拐角，手里多了个黑色布包。他站在门前，左右看了看，掏出一把钥匙开门。
门开了条缝，他没立刻进去，反而回头望了一眼。
苏清晏屏住呼吸。
张诚这才推门而入，门缓缓合上。
她立刻掏出耳机，连上远程监听器。这是系统给的小工具，能捕捉十米内的声波震动。
起初只有风声。
然后是脚步，缓慢移动。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东西带来了？”
不是张诚的声音。
苏清晏心跳加快。果然不是一个人。
张诚回答：“带了。日志清除程序已经运行，路由器下周例行维护时会自动更新固件，痕迹全消。”
另一个声音低沉些：“林晚那边呢？”
“302那个新来的有点麻烦。”张诚说，“她今天跟我提宪法，还警告我不能限制人身自由。”
“呵。”那人冷笑，“法律系出来的，最爱讲规则。等她成了下一个‘自杀者’，看她还能不能背法条。”
苏清晏手指收紧，差点碰倒相机。
“别急。”张诚说，“我已经让她以为我要去救林晚。只要她继续盯着天台，就不会想到真正的清理点在B区地下室。”
“那就按计划来。”低沉声说，“明天凌晨两点，最后一次数据同步。之后，彻底断网。”
门再次打开，张诚走出来，独自下楼。
苏清晏等了三分钟，确认人走远后，才从消防箱后起身。
她迅速拆下相机，把录音文件导出到手机，加密保存。
两条新证据链形成：
1. 张诚与不明身份者在天台密会，讨论清除网络日志及下一步行动；
2. 对话中明确提及“让302住户成为下一个自杀者”，构成预谋杀人未遂的直接证据。
【秩序值+15，解锁初级伪装干扰器（可模拟WiFi信号诱饵）】
系统提示音刚落，苏清晏就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
天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搭在门沿上。
紧接着，半个身影探了出来，穿着和张诚一样的灰色制服，但身形更瘦。
那人左右张望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贴在防火门内侧。
苏清晏眯眼一看，那是微型摄像头。
对方安装完毕，正准备关门，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楼梯间方向。
苏清晏立刻蹲下，背紧贴墙。
几秒后，脚步声远去。
她慢慢抬头，透过缝隙看到那人已经离开，天台门重新闭合。
但门缝下方，有一小撮白色粉末正在缓缓飘落。
像是粉笔灰。
苏清晏摸出证物袋，小心收集了一些。她记得，上个月物业维修公告里提过，天台照明线路老化，近期会进行绝缘层检测——需要用白垩粉测试漏电点。
可刚才那人，根本没拿检测工具。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人不是在维护设备。
他们在布置现场。
为下一个“自杀案”提前伪造物理证据。
苏清晏站起身，把相机收好，轻手轻脚往下走。
走到五楼时，她停下，在墙上写下几个字：
“天台监控已坏，请勿靠近。”
然后掏出手机，连上伪装干扰器，设置了一个假WiFi热点，名字叫“物业临时监控_备用”。
做完这一切，她继续下楼。
303门口，她敲了三下短，两下长。
门开了一条缝。
林晚探出头。
“我回来了。”苏清晏走进去，反手锁门，“接下来我们要换打法。”
“怎么打？”
“他们想造谣，我们就放流言。”苏清晏打开手机，“他们想造假，我们就提前曝光。”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就够了。”苏清晏点开群聊界面，把一段剪辑过的录音上传，“反正这个小区，谁都不是真的睡着。”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
有人回复了。
“这录音哪来的？”
“说话的是张管理员？”
“天台真有问题？”
苏清晏一条条看着，嘴角扬起。
鱼，开始咬钩了。
她把相机装进包里，顺手检查了电池和存储卡。
窗外，风刮得更大了。
六楼天台的铁门，在风里轻轻晃动。
一根松动的螺丝，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