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寒意透过医庐的窗棂渗进来,落在林如瑜的手背上,凉得她指尖一颤。
她紧盯着床榻上师父的脸,那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嘴唇紫得像冻透的桑葚,连呼吸都变得细若游丝,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艰难的滞涩感。
“师父!师父您撑住!”林如瑜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个盛放大还丹的瓷瓶。
瓶口刚拧开,一股浓郁的药香便弥漫开来——这丹药是师父耗费三年心血炼制,以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为引,能固本培元、暂缓百毒,可此刻倒出的丹丸色泽已不如往日莹润,显然连这神药的效力也在渐渐耗尽。
她小心翼翼地撬开师父的牙关,将丹丸送了进去,又用银匙舀了温水,一点点喂进师父口中。
看着师父喉结微动,将丹药咽了下去,林如瑜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就见师父的眉头拧得更紧,胸口起伏愈发微弱。
“没用的……这混合毒……连大还丹也只能吊住片刻生机……”鬼医皇甫谧在丹药的作用下,眼睫颤了颤,终于幽幽转醒。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全身力气,“‘腐心毒’本就阴狠,再与鬼脸兰的瘴气交融……两种毒素相生相克,早已成了全新的剧毒,我钻研毒术一生,也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毒……”
“师父,您一定有办法的!”林如瑜扑在床沿,双手紧紧攥着师父枯瘦的手,泪水砸在被褥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您教我识药辨毒,教我针灸推拿,您说过只要心够静、眼够准,就没有解不了的毒,您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皇甫谧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弟子泪痕交错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不舍,还有一丝深藏的犹豫。
他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办法……或许有……但这法子,要委屈你了……”
“只要能救师父,我什么都愿意!”林如瑜立刻说道,仿佛生怕师父会反悔一般,“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绝不皱一下眉头!”
皇甫谧轻轻摇了摇头,喘息着说:“比上刀山下火海更难……岐黄门的镇派之宝《岐黄经》,下卷记载的毒经里,或许有这混合毒的解法……可这经书,历来只有掌门能翻阅。要想看书,你就得继承岐黄门的掌门之位,接过这副重担。”
“掌门之位?”林如瑜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要继承什么门派,自小在落魄谷长大,她最大的心愿就是陪着师父,安安稳稳地种药、制药,治好那些求医的病人。
可此刻看着师父奄奄一息的模样,她没有半分犹豫:“我接!只要能救活师父,别说掌门之位,就是让我付出再多,我都愿意!”
皇甫谧却没有立刻应声,他定定地看着林如瑜,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心底:“你可舍得你的尊贵家世?你父亲林靖远,如今已是南藩国主,坐拥千里疆域,你本是金枝玉叶,若是回去,便是万人敬仰的郡主。继承岐黄门,就意味着要一辈子与药石毒物为伴,再也回不去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金枝玉叶?”林如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弧度。
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威严而疏离,母亲去世那年,她的病体更加严重,父亲便将她送到了落魄谷,这五年来,别说来看她,就连一封家书都没有过。那所谓的“尊贵家世”,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冰冷的符号,没有半分暖意。
“我生在富贵人家,无法选择,”林如瑜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但以后的生活,我自己能选。师父您才是我最亲的人,比起那虚无缥缈的郡主身份,我更想留在您身边,做您的弟子,做岐黄门的掌门。”
“好,好……”皇甫谧眼中泛起泪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可你要想清楚,行医之人,尤其是我们岐黄门,既要救人,也要制伏那些用毒的恶人,常年与毒药打交道是家常便饭。‘是药三分毒’,我们研制的解毒药,往往要先以身试毒,才能确定药效,那种钻心的痛苦,可不是小姑娘能忍受的。”
林如瑜毫不犹豫地点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能忍。前几年我试药中毒,浑身溃烂,躺在床上三个月不能动,不也熬过来了吗?只要能救您,这点苦算什么。”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屋门口。
萧璟正坐在那里,陪着脸色稍显苍白的慕容婉,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萧璟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林如瑜的心猛地一揪,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甘涌上心头——她也曾憧憬过寻常女子的生活,有知心人相伴,远离这些打打杀杀、毒物纷争,可此刻,这些憧憬在师父的性命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皇甫谧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轻轻叹了口气,说出了最残酷的一句话:“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常年与剧毒为伍,尤其是频繁以身试毒,毒素会渗入骨髓,损伤根本……最终会导致女子无法生育。继承岐黄门,你可能要面临一辈子无儿无女、孤独终老的境地。”
“无法生育……”林如瑜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她毕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心中也曾偷偷幻想过未来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绕膝,有温暖的依靠。可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彻底斩断了她的幻想。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皇甫谧微弱的呼吸声。
林如瑜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师父的手背上。
她看着师父日渐暗沉的脸,想起五年来师父对她的悉心照料,想起师父为了救她,不惜耗损自身功力,想起那些在谷中相依为命的日夜……
“我愿意!”林如瑜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带着无比坚定的神情,“师父,我愿意!只要能救活您,我不在乎什么绝后不绝后,我只要您好好活着!”
皇甫谧看着她,眼中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好孩子……你去把我的药箱拿来,就在墙角那个紫檀木的箱子。”
林如瑜立刻擦干眼泪,快步走到墙角,抱起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药箱。
这药箱跟着师父几十年了,表面早已被磨得光滑发亮,边角处还包着铜皮,显得古朴而厚重。
她将药箱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等待着师父的吩咐。
“你把上面的药瓶都拿出来,”皇甫谧指示道,“箱子底部有个夹层,用银簪撬开就能看到。”
林如瑜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将药箱里的瓷瓶、银针、药臼一一取出,露出了光滑的箱底。
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沿着箱底的缝隙轻轻撬动,只听“咔嗒”一声轻响,一块木板应声而起,露出了里面的夹层。
夹层做得极为隐秘,木板与箱底严丝合缝,若不是师父指点,任凭谁也想不到这里面还藏着东西。
林如瑜伸手进去,摸到了一本薄薄的书,她将书取出来,只见书页已经泛黄发脆,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岐黄经》,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师祖的手笔。
“下卷是毒经,从倒数第十页开始看,”皇甫谧说道,“后面几章专门记载罕见毒物的解法,你找找有没有‘腐心毒’与鬼脸兰混合毒的记载。”
林如瑜立刻翻开书页,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书页上的字迹密密麻麻,还画着许多药材的图谱和针灸穴位图,她快速地翻阅着,目光在字里行间急切地搜寻。一页、两页、三页……就在翻到倒数第三页时,一行字迹映入眼帘——“腐心毒与鬼脸兰瘴气混合毒解法”。
“找到了!师父,我找到了!”林如瑜惊喜地喊道,连忙凑到师父身边,念出上面的记载,“甘草十钱,金银花八钱,解毒藤五钱,还有……还有雪莲子三钱,须用晨露煎服,文火慢熬一个时辰……”
皇甫谧点了点头,示意她记下。
林如瑜连忙从怀中掏出纸笔,将药方仔细抄录下来,生怕遗漏了一个字。
她将《岐黄经》小心翼翼地放回夹层,又把药瓶一一归位,抱着药方就准备去药房配药。
“如瑜,我帮你吧,配药煎药我也能搭把手。”萧璟见状,立刻站起身,走上前说道。
他看着林如瑜红肿的眼睛,心中满是心疼,想要为她分担一些。
谁知林如瑜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冰冷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萧璟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显得格外尴尬。
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林妹妹,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语气里的疏离像一层冰,把他挡在了外面。
他张了张嘴,想再问问,可看着林如瑜决绝的背影,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慕容婉也觉得有些奇怪,拉了拉萧璟的衣袖,低声说道:“萧哥哥,可能如瑜妹妹现在心里着急,我们就别打扰她了,让她安心给师父配药吧。”
萧璟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疑惑:林妹妹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她生气了?
林如瑜快步走进药房,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她靠在门后,背对着门板,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她不是故意要对萧璟冷淡,只是一想到自己以后要一辈子与毒物为伴,甚至可能无法生育,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萧璟是那样优秀的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而不是一个满身毒气、连做母亲都做不到的人。与其让他以后后悔,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
药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药材,标签上的字迹都是她亲手所写。
林如瑜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快步走到药架前,按照药方上的记载,一一称量药材。甘草、金银花、解毒藤……每一味药材都称得格外精准,这是师父教她的规矩,行医之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半点马虎不得。
她将药材洗净,放入药罐中,加入清晨收集的晨露,放在炭火上开始煎药。
文火慢慢烧着,药罐里的药液渐渐沸腾,冒出袅袅的白烟,浓郁的药香飘散开来,充斥着整个药房。
林如瑜守在药罐旁,时不时用勺子搅拌一下,眼神专注而虔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药煎好,让师父早日康复。
一个时辰后,药液终于煎好了。林如瑜将药汁过滤出来,倒入一个白瓷碗中,药汁呈深褐色,散发着苦涩的药味。
她端着药碗,快步走进师父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药喂给师父喝下。
看着师父将药汁全部喝下,林如瑜才松了口气。
这时,她看到萧璟正坐在屋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如瑜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收拾药碗,心中却像被针扎一样疼。
“萧哥哥,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慕容婉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连忙打圆场说道。
她拉着萧璟的衣袖,朝着林如瑜笑了笑,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萧璟回头看了林如瑜一眼,见她始终没有回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慕容婉走出了医庐。
此时已是晚秋,落魄谷中的树叶都染上了金黄的颜色,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天气虽然有些凉,但阳光却格外明媚,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那些平日里活跃的蛇虫早已躲进洞穴冬眠,走在山谷间,再也不用担心被毒虫叮咬,显得格外安心。
“萧哥哥,你别往心里去,如瑜妹妹肯定是因为担心师父,所以才心情不好。”慕容婉一边走,一边安慰道,“等师父的病好了,她肯定就恢复原样了。”
萧璟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有些失落:“我知道,只是看到她那么难过,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觉得很没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呀,”慕容婉笑着说道,“之前要不是你挡住那些坏人,如瑜妹妹和她师父早就危险了。而且你还一直照顾来福,来福现在都能下床走路了呢。”
两人说说笑笑,沿着溪边的小路慢慢走着。
溪边的野果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野果,像一串串玛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些野果都是林如瑜以前带他们采摘过的,酸甜可口,十分美味。
“萧哥哥,你看那棵树上的野果,长得好大呀!”慕容婉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果树,兴奋地说道。
她快步跑过去,踮起脚尖想要摘果子,却怎么也够不到。
萧璟笑着走上前,纵身一跃,轻松地摘了一大串野果,递给慕容婉:“小心点,别摔着了。”
慕容婉接过野果,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真甜!萧哥哥你也尝尝。”她递过一颗野果,萧璟张嘴咬下,果然味道极佳。
两人一边采摘野果,一边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不知不觉就远离了医庐,走到了山谷深处。
这里的景色更加优美,漫山遍野的红叶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远处的山峰被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萧哥哥,你看那里!”慕容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山腰处说道。
萧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梅花鹿被一张大网牢牢网住,正躺在地上呦呦鸣叫,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助。
那鹿的皮毛洁白如雪,点缀着点点红梅,显然是一只罕见的白唇梅花鹿,此刻却因为被困而显得格外可怜。
“好像是被猎人设下的机关困住了,”萧璟皱了皱眉,“这山谷里很少有猎人来,怎么会有机关?”
“不管怎么说,它好可怜,萧哥哥你快去把它救下来吧。”慕容婉拉着萧璟的衣袖,满脸的不忍,“我们把它放了,让它回归山林。”
萧璟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他叮嘱慕容婉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运起轻功,纵身一跃,朝着山腰处飞去。他的轻功极为高明,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便能飞出数丈远,几个起落间,就来到了梅花鹿被困的地方。
那网是用极粗的麻绳编织而成,上面还涂着一些黏性的液体,梅花鹿的四肢被网紧紧缠住,越是挣扎,网勒得越紧,身上已经被磨出了几道血痕。
萧璟正要伸手去解开网绳,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哗啦”一声响,一张更大的网从树上猛地落下,将他结结实实地罩住。
“不好!”萧璟心中一惊,连忙挥剑去砍网绳,可这网绳极为坚韧,赤霄剑砍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股黑色的浓烟从网下的机关中喷出,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萧璟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瞬间失去了力气,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昏了过去。
“哈哈哈,终于得手了!”一阵狞笑声传来,三个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正是红蝎、陈三刀和周铁锤。
红蝎手中把玩着那对淬毒的剪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陈三刀则摸着下巴上的鼠须,眼中满是算计;周铁锤扛着那把沉重的铡药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师妹,麻烦你回去给师伯带个话,”红蝎看向站在远处吓得脸色发白的慕容婉,声音带着一丝轻佻,“想要救这个小子,就让我师父拿‘腐心毒’的解药来换。”
慕容婉浑身发抖,看着被网住的萧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必须尽快回去报信。
陈三刀走上前,踢了踢地上昏迷的萧璟,得意地说道:“这小子武功再高,还不是中了我们的计?师父的毒有救了!”
原来,柳乘风带着三人逃出落魄谷后,毒性发作得越来越厉害。
他试遍了自己研制的各种解药,都无法压制体内的“腐心毒”,反而让毒性愈发严重,到最后连下床都成了问题。
红蝎三人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陈三刀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师父,我们不如再回落魄谷一趟,趁他们不注意,抓一个人回来当人质,然后跟师伯换解药。师伯心善,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柳乘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四人便在落魄谷外的山林中潜伏了两天两夜,终于等到萧璟和慕容婉走出医庐,于是便设下了这个陷阱,用梅花鹿引诱萧璟上当,再用毒烟将他迷晕。
“小妹妹,记住了,我们在谷口等着你们,”红蝎对着慕容婉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威胁,“想要这小子的性命,就乖乖拿解药来换,若是敢耍花样,我们就把他扔到山谷里喂狼!”
慕容婉看着他们将萧璟扛起来,转身朝着谷口走去,再也忍不住,转身就朝着医庐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裙摆被树枝划破,膝盖也被石子磨出了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回去,快找如瑜妹妹和鬼医前辈救萧哥哥!
此时的医庐内,皇甫谧服下解药后,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能靠在床头喝一些白粥了。
林如瑜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着师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师父,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林如瑜轻声问道。
“好多了,”皇甫谧点了点头,“这解药果然有效,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消散了。如瑜,辛苦你了。”
就在这时,医庐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慕容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水和泥土,模样十分狼狈。
“不好了!不好了!”她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带着哭腔,“萧璟哥哥……萧璟哥哥被红蝎他们抓走了!”
林如瑜手中的粥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抓住慕容婉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萧璟被抓走了?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慕容婉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从两人在山间采摘野果,到发现被困的梅花鹿,再到萧璟被网住、被毒烟迷晕,最后被红蝎三人掳走,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林如瑜和皇甫谧。
“这群混账东西!”林如瑜气得浑身发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师父,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皇甫谧却显得十分平静,他轻轻拍了拍林如瑜的手,说道:“别急,他们抓萧璟,无非是为了‘腐心毒’的解药。柳乘风中了我的毒,活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会来换解药的。”
“可是师父,我们就这么把解药给他们吗?”林如瑜有些不甘心,“他们害您中毒,又掳走萧璟,太可恶了!”
“救人要紧,”皇甫谧说道,“萧璟是个好孩子,不能因为柳乘风的过错而连累他。再说,柳乘风的毒虽然能解,但‘腐心毒’的后遗症极重,就算解了毒,他的武功也会尽失,以后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了。”
他顿了顿,对林如瑜说道,“你去把药箱拿来,里面有一个天青色的瓷瓶,那里面就是‘腐心毒’的解药。倒一丸出来给他们就好,剩下的留着以防万一。”
林如瑜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师父说得有道理。
她快步走到药箱旁,取出那个天青色的瓷瓶,打开盖子,里面躺着十几颗莹白色的丹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倒出一颗丹药,放进一个小瓷瓶里,盖好盖子,紧紧攥在手中。
“如瑜妹妹,我们现在就去谷口救萧哥哥吧!”慕容婉拉着林如瑜的手,急切地说道。
“嗯,”林如瑜点了点头,又从袖中取出几枚银针,藏在手心,“我们带上武器,以防他们耍花样。”慕容婉也点了点头,从墙上取下自己的软鞭,紧紧握在手中。
两人告别了皇甫谧,快步朝着谷口走去。
一路上,林如瑜的心情格外复杂,既担心萧璟的安危,又对红蝎三人的卑劣行径感到愤怒。她暗暗下定决心,若是他们敢伤害萧璟,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谷口。
远远地,就看到红蝎三人正站在谷口的巨石旁,陈三刀和周铁锤分站两侧,红蝎则靠在巨石上,手中把玩着那对剪刀。
在他们中间,放着一副滑竿,滑竿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柳乘风。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显然中毒极深,已经昏昏沉沉。
陈三刀脚下的草地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正是萧璟。他双目紧闭,脸色有些发青,显然是中毒烟的后遗症还没消退。
“萧璟哥哥!”慕容婉看到萧璟,立刻想要冲过去,却被林如瑜一把拉住。
“别冲动,小心有诈。”林如瑜低声说道,目光警惕地盯着红蝎三人。
“哟,师妹来得倒是挺快。”红蝎看到两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解药带来了吗?”
“你们把萧璟怎么样了?”慕容婉怒声质问道,“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小妹妹别这么大火气,”红蝎轻佻地说道,“我们只是把他迷晕了,没伤他一根汗毛。只要你们把解药交出来,我们立刻就放他走。”
“哼,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言而有信?”林如瑜冷冷地说道,“必须一手交人,一手交药。”
“师妹,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红蝎嗤笑一声,“万一你的药是假的,我们把人交了,我师父的命怎么办?”
“我们才不会像你们一样厚颜无耻、出尔反尔!”慕容婉怒声说道,“萧哥哥救过如瑜妹妹的师父,我们怎么可能用假解药骗你们?”
“口说无凭,”周铁锤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看这样,我们把这小子放在中间,你们先把解药扔过来,我们试过药是真的,就把人给你们。要是药是假的,休怪我们不客气!”
林如瑜沉吟片刻,觉得这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她悄悄将手心的银针捏得更紧,心中盘算着,若是他们敢耍花样,她就用银针射伤他们,趁机救下萧璟。
“好,我信你们一次。”林如瑜点了点头,“但你们若是敢耍花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铁锤咧嘴一笑,走上前,将萧璟抱起来,放在了双方中间的空地上。
林如瑜也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解药的小瓷瓶,手腕一扬,将瓷瓶朝着红蝎扔了过去。
红蝎反应极快,身形一闪,稳稳地接住了瓷瓶。
她打开瓶盖,取出里面的丹丸,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丹丸的色泽,确认无误后,才走到滑竿旁,撬开柳乘风的牙关,将丹丸喂了进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柳乘风突然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有了神采,显然解药已经起了作用。
“好了,解药是真的,现在可以放人了吧?”林如瑜说道,迈步就要去扶萧璟。
“急什么?”陈三刀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师父刚服下解药,还需要休息。要想带人走,就得等我师父彻底好了再说。”
“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慕容婉气得脸色发白,挥起软鞭就朝着陈三刀抽去。
周铁锤见状,猛地抡起手中的绳子,绳子的一端系着一个铁钩,精准地钩住了萧璟的衣领,轻轻一拉,萧璟的身体就腾空而起,被他拉回了身边。
林如瑜手中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却迟迟不敢射出——萧璟就在他们手中,若是贸然动手,万一伤了萧璟,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璟被他们重新控制住,心中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红蝎看着两人焦急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师妹,想要人,就乖乖等着。等我师父恢复过来,自然会放他走。若是你们敢轻举妄动,就等着为他收尸吧!”
林如瑜和慕容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和不甘。
她们初涉江湖,哪里知道人心如此险恶,竟然会如此出尔反尔。
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蝎三人带着柳乘风和萧璟,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山洞,留下她们在原地,急得直跺脚。
“林妹妹,现在怎么办?”慕容婉带着哭腔问道,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林如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必须尽快想办法救出萧璟。
“别慌,我们先回去找师父商量,”林如瑜说道,语气坚定,“师父经验丰富,一定有办法救萧璟的。”
两人擦干眼泪,转身朝着医庐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单薄。但林如瑜的心中却燃起了一股坚定的信念——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定要救出萧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而山洞中,柳乘风靠在石壁上,慢慢运功调息,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他知道,有萧璟这个人质在手中,皇甫谧就不敢对他怎么样。等他彻底恢复功力,不仅要拿到《岐黄经》,还要将皇甫谧和林如瑜一网打尽,彻底掌控岐黄门。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