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刺在我掌心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
白重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离我的手腕只差一寸。他没再往前抓,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痛,也有决意。
克隆体们围成一圈,脚步没有动,但她们的目光全都落在那支黑刺上。空气里有种低频的震动,从地底传来,顺着脚底爬上来。
“你不能留着它。”白重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它会引来更多。”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如果现在扔了,我们就再也找不到恶蛟的踪迹。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还会继续盯着我们,等下一次机会。
我握紧了手。
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那就让它来找我。”我说。
话音刚落,白重突然抬手,一把抓住我持刺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稳得不容挣脱。
“别碰我肩上的刺。”他说。
我愣住。“你说什么?”
“别拔。”他喘了口气,额角青筋跳了一下,“那是定位器……不是伤。”
我不懂。
他咬牙,自己动手撕开左肩衣料。布料裂开时带出新的血口,可真正让我呼吸停滞的,是下面露出的东西——
一根黑刺插在他锁骨下方,根部嵌进皮肉,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不是孤立的。顺着伤口往下,沿着胸膛边缘,还有更多类似的刺,密密麻麻扎进皮肤,像某种活物的触须,在缓慢蠕动。
“这是……”
“恶蛟的标记。”他说,“它用这个找我,也通过我找你。”
我伸手想去碰,他又按住我。
“别碰。”
“可你疼不疼?”
他笑了下,嘴角扯出血丝。“两千年前,我断尾救你那一夜,它就种下了。”
我脑子嗡了一声。
“每一次靠近你,这些刺就会发作。”他低头看自己胸口,“越近,越深。我不是怕死……是怕牵连你。”
原来如此。
所以每次他护在我前面,不只是为了挡攻击。他是故意拉开距离,是为了不让这些刺被激活。可刚才,他为了引开克隆体,主动冲出去,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就是为了让我能活下去。
我眼眶发热,却没有哭。眼泪在这种时候太轻了。
我往前一步,贴上他的身体。
他想后退,被我抱住。
“苏婉……”
我没说话,直接吻住了他。
唇碰到他的一瞬,我能感觉到他僵了一下。我没有停,把嘴张开一点,渡进一口灵力。那是从腹部金光里提炼出来的最纯净的力量,带着体温,顺着气息流进他体内。
他猛地吸了口气。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变化。那些黑刺开始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击。一根、两根……陆续从皮肉里弹出来,飞到空中,悬停着,缓缓旋转。
然后它们动了。
一根接一根,彼此连接,扭曲拼接,最终组成一张脸——狭长的眼睛,咧开的嘴角,正是恶蛟的模样。
它没有声音,但我听见了笑声。
在脑子里炸开。
白重的身体晃了一下,靠在我身上才没倒下。
我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仍贴在他胸口。灵力不断输出,金光从我掌心溢出,包裹住他的经脉。
“你说要护我到底。”我低声说,“八岁那年就答应过。”
他睁着眼,看着我。
“可这一世。”我继续说,“换我来护你一次。”
头顶的恶蛟幻影扭曲了一下。
那些黑刺剧烈震动,似乎想重组攻击阵型。但我没放手。灵力越压越深,直冲他心窍。
我能感觉到里面的阻力。一团冰冷的东西盘踞在那里,像石头,又像活物。那是恶蛟留下的根。
“你在做什么?”白重忽然开口。
“清它的印记。”我说,“它用你找我,那我就先把它从你身上拔掉。”
“你会耗尽。”
“那就耗尽。”
他又想推开我,手臂刚抬起来就软了下去。伤太重,灵力枯竭,他已经撑不住了。
我把他抱得更紧。
金光越来越强,从我体内涌出,灌进他每一寸经络。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流失,心跳变慢,呼吸发沉。但我不停。
一根黑刺从他胸口弹出,砸在地上碎成灰。
又一根。
恶蛟的脸开始崩解,边缘变得模糊。
“你们逃不掉。”一个声音终于响起,沙哑阴冷,“只要她在,我就永远能找到你们。”
我没理它。
继续输送灵力。
白重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他睁开眼,盯着我看。
“够了。”他说。
“不够。”
“你会死。”
“那你呢?”我反问,“你就能一直这样扛下去?每次为了我不靠近我,每次为了我受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没说话。
我低头,额头抵住他的肩膀。
“我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了。”我说,“我是苏婉。我要和你一起活着。”
头顶最后一根黑刺晃了晃,咔的一声断裂。
恶蛟的脸彻底消散。
但地上还留着几根未完全碎裂的残刺,微微发亮。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
真正的根,还在 somewhere。
白重靠在我怀里,呼吸微弱。
“放开我。”他说。
我不放。
“听话。”他声音很轻,“你还得走下一步。”
“我不走。”
“信标还在你身上。”
我低头看他。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可眼睛还是清醒的,看着我,像在确认我还活着。
“等你能站稳。”我说,“我们一起走。”
他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眼角有一点湿。
克隆体们站在屏障外,没动。最前面那个成年模样的,抬起手,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胸口,就像感受到了什么。
然后她后退了一步。
其他几个也跟着退。
没有消失,也没有进攻。
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们。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白重的呼吸声。
还有地上那几根残刺,仍在微微发亮。
我扶着他慢慢坐下。他的头靠在我肩上,体温很低。
我把灵力继续送进去,一点点温养他的经脉。
“你会好起来。”我说。
他没回答。
过了很久,他才说:“下次……别这样了。”
“不行。”
“你会死。”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扛。”
他叹气,闭上眼。
我摸了摸他后颈,那里有一道旧疤,细细的一条,像是多年前留下的。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说,“都别再把我推开。”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但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握了一下。
很轻。
可我知道,他在答应我。
金光屏障还在维持着,半球形罩着我们。外面,克隆体静立不动。
地上的残刺忽然闪了一下。
我低头看去。
其中一根,正对着白重的方向,缓缓转动了九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