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从一场梦里惊醒，坐起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她揉揉太阳穴，下床，梦中的场景是那般真实，她感到一阵难受。从卧室来到客厅，她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还没睡？”身后响起一道男声，正是孙韶穿着灰色的睡袍站在卧房门口。
“我睡不着，”老板娘蜷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上，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她背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惹人爱怜的小猫咪。
孙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也是，见到你之后，我总是会想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即便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或者上千年，那些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你忏悔过吗？”老板娘将头埋在膝盖上，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当时我并不后悔，但是现在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思杳，对不起，我们还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我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而是想让你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我们能不能不要再相互折磨了？”孙韶低沉着语气说：“思杳，我承认当年是我的错，但是站在那种立场上，我别无选择。”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逼我？为什么呢？”老板娘眼眶泛着泪水，声音沙哑道，“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呢？我明明……明明已经不想再想起了……”
孙韶完全没有想到老板娘会失声痛哭，全然没有白天那种蕙质兰心，优雅从容的气势。他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思杳，对不起！我……我不是想逼你，不是这样的……”他的解释显得非常无力。
“你当年用计谋杀了我家人，还有全城的州国百姓，而我也染上了秦云一家一百七十人的鲜血，你和我不都是一样的人吗？”
孙韶感到极度震惊，秦云一家全部被杀在当时已是一桩悬案，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也完全想不到这竟然是年仅二十七岁金枝玉叶的公主能做出来的事。
“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证明，如果记忆能够共享多好，这样我们是不是就能理解彼此的感受了？”老板娘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这么多年，我可是一直在后悔，后悔认识你；后悔答应联姻；后悔相信你……你觉得我们还能坐下来聊天吗？”
孙韶本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没想到此时的老板娘让他感到非常陌生。
老板娘站起身，紧盯着孙韶，“你以为我还是和当年一样任由你摆布？我就没有一点防备心？”
“你做了什么？”
老板娘看向桌上的水杯，“你放心，不是致命的药物，而且我只放了一点点。”
突然，孙韶感到身体一阵痉挛，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娘朝他的卧房走去。
原来从老板娘决定要见孙韶时，就已经做了细致的安排，为了不让李帆打破计划，她决定隐瞒到底，这的确让孙韶放下了对她的戒心。
五分钟后，老板娘从孙韶的卧室走出来，没有发现需要的东西，她扫了眼躺在沙发上无法动弹的孙韶，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打开一道深棕色的木门，房间里摆满了一整排的书架，仿佛置身于一口由书籍堆砌而成的深井里。老板娘挨个扫过去，其中大部分的书籍都是关于医学和天文学，她仔细环顾四周，认真地检查着每一处角落，并没有发现需要的东西。
她沮丧地返回到客厅，拿着一个金属盒子走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只针管，抽去了孙韶的一点血液放回盒子。做完这些，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深棕色的连衣裙搭配着黑色的毛呢大衣，穿着一双黑色的中长款靴子出门了。
出了大厦，老板娘坐上一辆出租车，让司机用最短的距离驶向机场方向，她已经订好了晚上的机票前往美国纽约。
第二天一早，孙韶突然惊醒，昨晚的记忆浮现出来，他动了动胳膊，不适的症状已经全部消失，他连忙奔向书房，坐在电脑前，打开房间里的所有监控录像。
当他看到老板娘抽取了他的血液，生气地捶打着桌面，“思杳，我们一定还会见面！”他恶狠狠地说道。
在一堂训诂学课堂上，方宇翔心不在焉地听着，文学院的副院长站在讲台上，指着投影出来的文字讲的绘声绘色。
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是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他右边的同学推了推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他依旧毫无反应，脑海里一直想着关于老板娘的事情，自从那天的宣讲会之后，老板娘就变得很奇怪，她到底隐瞒了什么事？
“训诂学发展到现今，出现了很多弊端，由于其范围不断扩大，训诂不只局限于经书的注解，别的各种注中也有，因此被后人称为‘增字为训’。你们从小学到高中所接触的文言文中，就有大量的例子为证，有谁能想起这方面的几个例证？”副院长扫向全班学生，最终将目光落在方宇翔身上，“方宇翔，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教室里一片安静，大家的目光纷纷聚集过来，方宇翔似有感应一样看向周围同学。
旁边的同学低声提醒道，“叫你了，回答问题。”
他木然地站起来，慌乱的扫过投影仪上的文字和图片。
“方宇翔，你来说几个关于‘增字为训’的例证。”副院长再次强调了一遍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知该怎么回答，直愣愣地站着过了两秒。副院长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讲起来，“这里所说的‘增字’，是指在解说古籍的时候加进原文所没有的词语。它可分为两种情况，其一是说古人写的文章惜字如金，言辞质朴，有时候必须要增加字解释说明才能让人更加明白其中的含义；其二就是说增字之后，将原文的意思曲解，只是为了自圆其说，这是训诂学中比较忌讳的地方……”
方宇翔无法集中注意力，又想起张康，他明明记得白瑶不是已经退学了吗？怎么还会和张康一起？终于熬到课间休息，他连忙收拾东西走出教室。
刚出了教学楼，方思覃正独自迎面走来，此时还未到下课时间，俩人看来都是中途逃课。
“你不上课了？”方思覃率先搭话，目光停留在他斜挎的背包上。
“我……突然有事，你呢？”
“我忘带东西了，回宿舍一趟。”方思覃笑着指了指宿舍楼方向，她什么东西也没拿，看起来是有急事的样子。
“嗯，我先走了。”方宇翔微微点头，朝种满银杏树的林荫道上走去，这条路是通往校门的捷径。
“嗯，再见了。”
他们交错走过之后，方宇翔突然停下脚步，喊着她的名字，“方思覃！”
“怎么了？”
“你最近有和老板娘联系吗？”方宇翔犹豫着问道。
她茫然地摇摇头，“老板娘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先走了。”方宇翔决定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说出来。
方宇翔走远后，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她和老板娘的通话时间在一周前。
走出校门口，方宇翔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后，车子驶往仁德市中心医院方向，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发生在张康身上的事情一定和老板娘最近的异常有关系，所以他要去调查清楚张康和路云医生之间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