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物理竞赛的邀请
更换自习地点的策略执行了三天，效果显著。
沈知微将主阵地转移到了二楼的社会科学阅览区。这里人气旺，讨论小组多，虽然偶尔有些嘈杂，但胜在安全。那种被一道专注目光从角落凝视的感觉消失了，她重新找回了埋首书海的宁静。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总喜欢在人们以为安全时，悄然转动。
周五下午，物理老师，一位姓周、戴着厚厚眼镜、学术气息浓厚的中年男人，在放学前来到了高二（三）班教室。他手里拿着一张通知，脸上带着难得的、与有荣焉的笑意。
“同学们，安静一下。”周老师敲了敲讲台，“下个月，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的初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学校有两个直接参加市级选拔的名额。”
底下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圣樱学院虽然权贵子弟云集，但在学术竞赛上也从不甘人后，这关乎学校的脸面。
周老师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靠窗后排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沈知微同学。”
被点到名字，沈知微从一本《电磁场理论》中抬起头，看向讲台。
“你上次期中考试的物理卷，解题思路非常清晰，尤其是最后一道拓展题，用了大学普物的方法，很有想法。”周老师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学校决定，推荐你占用一个名额，参加这次的物理竞赛。”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沈知微。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几分不以为然。毕竟，在这个班级里，沈知微平时太没有存在感了，除了成绩单上永远靠前的名字，她几乎不参与任何集体活动，也不与任何人深交。
沈知微自己也很意外。系统给她安排的身份是“背景板”，任务是“观察”，参与这种带有竞争性和曝光度的活动，似乎与核心规则相悖。
她下意识地在脑海中询问系统。
【检测到支线任务触发：参与物理竞赛。任务评级：低风险，低关联度。完成可获得少量积分奖励。是否接受？】
低风险，低关联度？沈知微快速分析着。竞赛本身是个人行为，与主线狗血剧情无关。而且，这确实是一个能够合理、且长时间沉浸在学习和研究中的机会，符合她“专注于学习”的人设。
“我接受。”她在心中默念。
表面上，她站起身，对着周老师微微鞠躬，声音清晰而平静：“谢谢老师，我会努力准备。”
周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些鼓励的话，并告知她下周一放学后，所有参赛同学需要到实验楼三楼的物理准备室开个短会，分配指导老师和资料。
沈知微记下，重新坐下，周围探究的目光也渐渐散去。她低头继续看手中的书，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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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放学后，沈知微准时来到了实验楼三楼。
物理准备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她推门进去，发现已经来了几个人。除了周老师，还有另外两个同样被推荐参赛的男生，都是年级里有名的理科尖子。
以及，一个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秦厉。
他斜倚在窗边，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看着桌上的一本《物理学难题集萃》。夕阳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让他那种略带攻击性的气场似乎都缓和了几分。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进来的沈知微。那双黑眸里掠过一丝毫不意外的神色，随即，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果然如此”意味的弧度。
沈知微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走到周老师旁边的空位坐下，目不斜视。
周老师见人到齐了，便开始讲话：“好，人都到齐了。这次我们学校参加市级选拔的四位同学就是你们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高二（三）班的沈知微，这两位是（一）班的张明宇和李浩然。”他指了指另外两个男生，然后目光转向窗边，“这位是高二（七）班的秦厉同学。”
秦厉放下手中的书，朝这边随意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沈知微，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探究。
另外两个男生显然对秦厉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充满了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秦厉的“恶名”在圣樱学院可谓无人不晓，但他会参加物理竞赛？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人难以置信。
周老师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秦厉同学虽然平时……嗯，比较有个性，但他上学期提交的一篇关于量子力学基础的拓展论文，得到了大学部物理系教授的高度评价。所以，经过综合评定，学校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量子力学基础？拓展论文？
沈知微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一丝波澜。仓库那次关于有机化学的讨论或许还能说是偶然，但涉及到更前沿、更抽象的物理领域……这个秦厉，他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周二和周四的放学后，你们需要来这里进行集中培训和习题讨论。我会主要负责，另外也会请大学部的教授偶尔来做指导。”周老师继续说道，“希望你们能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为我们圣樱争光！”
会议结束后，周老师又单独给每人发了一沓厚厚的参考资料。
沈知微抱着资料，第一个走出准备室。她脚步很快，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再次与秦厉产生交集的是非之地。
“喂，好学生。”
低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精准的追击感。
沈知微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脚步声跟了上来，与她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跑什么？”秦厉的声音里带着点懒散的笑意，“以后就是‘战友’了，不该互相熟悉一下吗？”
沈知微依旧沉默，只是加快了脚步，帆布鞋踩在光洁的走廊地砖上，发出略显急促的声响。
“或者，”秦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无视，自顾自地说下去，语调慢悠悠的，“我们先来讨论一下上周图书馆那个傅克烷基化反应的替代方案？我觉得氢烷氧化虽然选择性好，但对底物的适用范围可能有点限制……”
沈知微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转过身，终于抬眼正视他。
秦厉也停了下来，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他看着她，黑眸深邃，里面清晰地映出她带着一丝薄怒和无奈的脸。
“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知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被她极力克制住的情绪。
秦厉歪了歪头，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探究兴趣的光芒。
“不想怎么样。”他看着她，语气认真了几分，“只是觉得，和你讨论问题，比对着那些……”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最终略带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比对着那些脑子里只有肌肉和荷尔蒙的家伙，有意思得多。”
沈知微愣住了。
她设想过很多种他纠缠她的理由——因为她的无视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因为他无聊想找点乐子，甚至可能是因为她某种程度上看穿了他伪装的平静……
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因为这个。
因为……讨论问题有意思？
看着她脸上罕见的、毫不掩饰的错愕神情，秦厉眼底的光芒更盛，那里面似乎有某种满足感一闪而过。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股清冽的、带着雪松和冷冽香料的气息再次萦绕过来。
“所以，”他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声音低沉而清晰，“物理竞赛，合作吗？”
走廊里安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球场上学生的呼喊。夕阳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某种无声的契约。
沈知微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深沉莫测，也没有了刻意营造的压迫感，只有一种纯粹的、等待她回答的专注。
她握紧了怀中厚厚的参考资料，纸张坚硬的边缘硌着掌心。
合作？
与这个身份特殊、行为莫测、让她感到棘手和不安的“反派”？
这无疑是在她精心规划的平静路线上，埋下了一颗极不稳定的炸弹。
可是，拒绝吗？以他对知识的理解和掌握程度，或许……真的能对竞赛有所帮助？而且，系统的任务是“参与”并“完成”竞赛，并未规定方式。
理智与某种被勾起的、微弱的好奇心在脑海中激烈交战。
半晌，在秦厉那专注得几乎要让人沉溺的目光中，沈知微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讨论问题可以。”她推了推眼镜，隔绝了他过于直接的视线，“合作，免谈。”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回应的时间，抱着资料，转身，快步离开。
这一次，秦厉没有再追上来。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挺直又带着点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大的、带着十足兴味和势在必得的笑容。
“讨论问题……也行。”他低声自语，眸中的光芒亮得惊人，“总算，肯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