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艺初窥
翌日，天光正好。
琉璃净土的百艺堂并非单一殿宇，而是一片依山傍水、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符箓阁、丹鼎院、御兽园、炼器坊……各堂口皆有特色，往来弟子络绎不绝，却又秩序井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朱砂气息以及隐约的兽鸣锤锻之声，一派生机勃勃。
静慧师太带着云芷和西门瑶缓步其间。西门瑶如同出了笼的雀鸟，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云芷则安静地跟在师太身侧，一双琉璃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将那些纷繁的景象收入眼底。
她们首先来到符箓阁。殿内宽敞，一排排长案后，坐满了凝神绘符的弟子。只见他们手持符笔，蘸取特制的灵墨，笔走龙蛇，灵力随着笔尖均匀地灌注于符纸之上。成功的符箓会闪过一道灵光，蕴含独特的力量；失败的则灵光涣散，甚至直接焚毁。
一位负责讲解的女弟子见静慧师太亲至，连忙上前行礼，随后为云芷二人简单介绍：“绘制符箓，需心神合一，对灵力掌控要求极高。一笔错，则前功尽弃。不同的符文，勾连天地不同力量，有攻击、防御、辅助等诸多妙用。”
云芷看着一名弟子绘制一枚简单的“清水符”，那弟子全神贯注，额角见汗，笔下的线条却流畅而稳定，最终灵光一闪，符成！一股清润水汽弥漫开来。她下意识地回想自己凝聚冰花时，对寒气那精细入微的控制要求，隐隐觉得这符箓之道，与她的《凝冰化形》似乎有某种共通之处。
西门瑶则对旁边一位弟子正在绘制的、符文更复杂的“催生符”更感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离开符箓阁，步入丹鼎院。尚未进门，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院内分布着数十个丹室，透过开启的门扉，可见弟子们盘坐丹炉前，手掐法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炉火，不时投入处理好的灵草药材。炉火跳跃，映照着他们专注而紧张的脸庞。
“炼丹之道，在于‘平衡’与‘时机’。”引路的弟子解释道，“火候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废；药材投放顺序、时机，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需以神识时刻感知炉内药力变化，方能成丹。”
云芷看到一名弟子因为炉火一个微小的波动，丹炉内顿时冒出一股黑烟，显然是一炉丹药废了，那弟子脸上顿时露出懊恼之色。她不禁想到自己修炼《冰心诀》时，也需要时刻平衡心神，引导寒气，稍有差池便会灵力失控，与这炼丹的精细控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西门瑶嗅着空气中的药香，小声对云芷说：“云芷妹妹，这味道闻起来好舒服，感觉体内的灵力都活跃了些呢。”
最后，她们来到了御兽园。园内划分不同区域，驯养着各种性情相对温和的低阶灵兽。有皮毛雪白、眼瞳碧蓝的追风兔，有头顶嫩芽、憨态可掬的木灵羊，还有在水潭中嬉戏、鳞片闪耀的锦文鱼……
负责照料灵兽的弟子正在给一只受伤的灵雀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口中还低声安抚着。那灵雀似乎通人性，虽然瑟缩，却并未过分挣扎。
“御兽非是奴役，而是沟通与共生。”那弟子包扎完毕，起身对静慧师太行了一礼，然后对云芷二人道，“需以灵力、神识乃至心意，与灵兽建立联系，理解它们的需求与情绪。唯有获得它们的信任，方能真正并肩而行。”
西门瑶看着那些毛茸茸的灵兽，眼睛发亮，几乎想立刻上前抚摸，又怕惊扰它们，只能紧紧攥着云芷的衣袖，兴奋地小幅度跺脚。云芷的目光则落在那只被包扎的灵雀上，看着它逐渐平静下来的模样，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游览完毕，静慧师太带着意犹未尽的西门瑶和若有所思的云芷，来到百艺堂外的一处凉亭歇息。
“今日带你们观此百艺，并非要你们立刻选择一道修习。”静慧师太慈和地看着两个女孩，“而是想让你们知晓，修仙之路，并非只有打坐练气、提升境界。丹符阵器，御兽植灵，皆可触类旁通，印证大道。于细微处见真章，于万物中感天心，对尔等心性、悟性皆是磨砺。”
她看向云芷：“芷儿，你性子沉静，耐得住寂寞，于精细操控上颇有天赋，无论是符箓还是炼丹，未来若有兴趣，或可一试。”
又看向西门瑶：“瑶儿，你灵韵充盈，亲和万物，这御兽或灵植之道，或许与你更为契合。”
西门瑶用力点头，脸上满是憧憬：“师叔，我觉得御兽园好好玩！那些灵兽好可爱！我以后想学！”
云芷则微微垂眸，脑海中闪过符箓弟子专注绘符的身影，以及丹炉前那需要极致平衡的控制。她轻轻颔首：“弟子明白了，谢师父指点。”
回凝冰居的路上，西门瑶依旧兴奋地说个不停，规划着将来要养一只什么样的灵兽。云芷大多安静听着，偶尔望向百艺堂的方向，清冷的眼底，似乎多了几分以往不曾有过的、对广阔天地的向往。
是夜，云芷在寒池边打坐时，并未立刻开始《玄冰塑脉诀》的修炼，而是回忆着白日所见。她伸出手指，以《凝冰化形》之法，并非凝聚冰花，而是尝试着，以极寒之气在空中勾勒一个最简单的、她从符箓阁记下的清水符符文。
寒气流转，线条时断时续，难以成型，更无法引动天地水灵。但她并不气馁，只是反复尝试，感受着其中对灵力精准度、稳定性的苛刻要求。
她知道，这并非真正的制符，却是一种极好的锻炼。百艺之妙，已在她心中埋下种子。
与此同时，太玄门听雷轩后的演武场。
北冥宸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却极度凝练的银色电芒，正全神贯注地，试图将其注入引雷石表面一个细小的孔洞。电芒与孔洞接触的瞬间，发出“噼啪”轻响，引雷石微微震颤，边缘闪过一丝焦黑。
又失败了。
他散去电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点焦黑，并未气馁，只是默默调息，总结着方才灵力输出那一瞬间的细微偏差。
百艺万千，道途各异，然攀登之心，一般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