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传道授业
太玄门，主峰大殿后的讲经堂。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的木窗，在光洁的青玉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堂内陈设古朴，仅设数个蒲团，清虚真人端坐于上首，下方只坐着北冥宸一人。
这是清虚真人首次为关门弟子单独授课。
“宸儿，”清虚真人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回荡在空旷的经堂内，“你可知，何为‘太玄’？”
北冥宸端坐蒲团，背脊挺直，闻言略一思索，答道：“回师尊，《道德经》有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太玄’之意，弟子浅见，或指大道本源，至深至妙之理。”
清虚真人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不错。然知其名，更需明其意。我太玄一脉，追索的便是这天地间最根本的‘道’，而非单纯的力量堆砌。雷法，刚猛迅捷，乃天之号令，执掌刑罚，最具破邪涤荡之威。但你需谨记，驾驭雷霆者，首重心性。心若不正，雷便成魔；心若不定，反噬自身。”
他袖袍一拂，空中灵气汇聚，竟凭空演化出丝丝缕缕的银色电光，这些电光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流淌、生灭。
“看仔细了，”清虚真人指尖轻点，那缕电光骤然分化，一道依旧遵循原有轨迹，平和稳定；另一道却陡然变得狂暴，嘶鸣着四处窜动，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此二者，本源皆同，为何形态迥异？在于‘控’与‘导’。蛮力压制，终非长久，如筑堤拦洪，堤越高，溃时越猛。唯有理解其性，疏导其势，方能如臂使指，纳煌煌天威于方寸之间。”
北冥宸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演化的雷光，清虚真人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他的心头。他回想起自己初次引气时那狂暴的雷灵，不正是如同那道失控的电光？而师尊所演示的平和雷光，其运行轨迹，隐隐与《太玄真经》中某些晦涩的篇章相合。
“你体质特殊，本源雷力霸道，寻常引气法门于你而言，确如烈火烹油。”清虚真人洞察了他的困境，直接点明，“从今日起，你暂缓引气，每日来此，观摩为师演化雷法真意，同时，将《太玄真经》前九篇尽数背诵理解，一字不差。何时你能在心中自行推演雷灵运转，勾勒出其‘平和’之态，何时再尝试引气入体。”
“是，师尊。”北冥宸恭声应下。他明白，这是为他打下最坚实根基的法子，虽看似慢了，实则是真正的捷径。
接下来的时日，北冥宸的生活变得极为规律。每日清晨至讲经堂，观摩清虚真人演化大道，聆听讲解；午后则回到听雷轩，反复背诵、揣摩《太玄真经》，以强大的精神力在识海中推演雷法运行；夜晚则继续以基础法诀锤炼心神，打磨意志。
他沉静得不像一个五岁孩童，那份专注与耐性，连清虚真人都暗自心惊。偶尔，推演到精妙处，他指尖会无意识地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温顺平和的电弧，虽然转瞬即逝，却已显露出其非凡的悟性。
……
琉璃净土，藏经阁外的莲池回廊。
静慧师太并未急于让云芷进入藏经阁深处，而是带着她和偶遇的西门瑶，在回廊边的石凳上坐下。池中莲花亭亭玉立，散发着清净安宁的气息。
“芷儿，瑶儿，”静慧师太声音柔和，如春风拂过莲叶，“修行之道，法侣财地，缺一不可。这‘侣’，并非单指道侣，更指同道、良友。相互砥砺，彼此扶持，方能在这漫漫长路上，走得更稳，更远。”
西门瑶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师叔说得对！我一个人看玉简好多地方都不明白，要是能和云芷妹妹一起讨论就好了！”她说着，眼巴巴地看向云芷。
云芷微微垂眸，看着石桌上天然形成的纹路，没有立刻回应。她性子喜静，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
静慧师太也不催促，只是微笑着对西门瑶道：“瑶儿，你五行灵体，感知敏锐，可曾察觉芷儿身上有何不同？”
西门瑶闻言，仔细地感知了一下，随即睁大了眼睛：“云芷妹妹身边，好像……特别干净，特别安静？那些躁动的火灵气、土灵气，都不敢靠近她似的。”她挠了挠头，“而且，看着云芷妹妹，我心里好像也没那么浮躁了。”
“这便是冰系灵根，尤其是芷儿这般纯净冰灵根的特质之一，清静宁神。”静慧师太解释道，“而你五行均衡，生机勃勃，于芷儿而言，你周身自然散发的温和生气，亦能中和部分她体内过盛的寒气，使她心神更为舒缓。你二人灵根属性，看似相克，实则相济。”
云芷抬起眼帘，有些讶异地看向静慧师太，又看了看一脸懵懂却笑容灿烂的西门瑶。她确实感觉到，坐在西门瑶身边，体内那时刻流转的寒意，似乎真的平和了一丝，腕上的静心链都仿佛更温润了些。
“真的吗？”西门瑶惊喜道，“那我可以经常来找云芷妹妹玩……啊不，是一起修炼吗？”她期待地望向云芷。
云芷看着对方那双清澈毫无杂质的眼睛，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确实舒缓了些的寒气，沉默片刻，终于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西门瑶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静慧师太含笑点头，这才起身：“走吧，随师叔进去，为你们挑选合适的功法。”
藏经阁内浩瀚如烟海，玉简、典籍分门别类，散发着岁月与智慧的气息。静慧师太直接带着两人来到适合新入门弟子的区域。
她为西门瑶挑选了一部《五行蕴灵诀》，乃是打根基的上乘法门，能助她更好地平衡和蕴养五行灵气。又为她选了一部低阶的《草木亲和术》，契合她木属性偏强的特质。
轮到云芷，静慧师太仔细甄别后，取出一枚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简《玄冰塑脉诀》。“芷儿，你灵力虽强，但经脉尚弱，承受极致寒意多有损伤。此诀并非提升灵力，而是专司以寒气滋养、拓宽、坚韧经脉，乃水磨工夫，却对你日后掌控力量至关重要。”
接着，她又取了一枚记载着低阶术法《凝冰化形》的玉简：“《冰心诀》主内，《玄冰塑脉诀》固本，这《凝冰化形》则可外用。从凝聚一片雪花、一根冰针开始，锻炼你对灵力的微操掌控。切记，莫要贪多，循序渐进。”
云芷双手接过玉简，触手冰凉，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师尊为她考虑得极为周全。
西门瑶也拿到了自己的玉简，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凑过来看云芷的，小声惊叹：“云芷妹妹的玉简摸起来好凉呀！”
离开藏经阁时，西门瑶拉着云芷的衣袖，叽叽喳喳地说着回去要先练哪个术法，遇到不懂的可不可以来问她。云芷依旧话少，大多只是听着，偶尔点头或摇头，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却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许多。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个活泼明快，一个清冷安静，并肩走在琉璃莲台的回廊上，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北冥宸在听雷轩的窗前合上经卷，望向西方天际的晚霞，眸中映照着那绚烂的色彩，沉静如水。
云芷在凝冰居的寒池边，尝试着按照《凝冰化形》的法门，指尖凝聚出一小片歪歪扭扭、几乎透明的冰花，看着它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清冷的眉眼微微弯起。
道途之初，有人得明师指点，于孤寂中打磨根基；有人遇良友相伴，在温暖中渐融冰心。各自的缘法，已然铺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