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涉道途
听雷轩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北冥宸并未入睡，而是盘膝坐在静室的蒲团上，手中握着那枚记载《太玄真经》炼气篇的玉简。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入玉简之中，无数古朴玄奥的文字与灵力运行图谱涌入脑海。
不同于其他初入门墙的弟子或兴奋或茫然，他神情专注，眉宇间唯有沉静。不过五岁稚龄，那份定力却已远超常人。
《太玄真经》乃是太玄门立派根基，直指大道本源。炼气篇虽为基础，却已显露出其博大精深。引天地灵气，淬炼己身，化后天为先天，筑就道基。其中关于雷灵根修士的引导法门，更是晦涩艰深，对悟性与心性要求极高。
北冥宸并未急于引导体内那潜藏的、躁动而强大的雷系灵力，而是反复揣摩着经文要义，理解每一处关窍，每一道灵力流转的路径。他天性中的谨慎与理智，在此刻显露无疑。直到自觉对第一篇有了七八分理解，他才缓缓按照法诀所述，尝试感应周身天地灵气。
几乎在他放开心神感应的刹那，周身空气便是一阵微不可查的波动。无数细碎的、带着微弱酥麻感的银色光点，自虚空中浮现，如同受到无形吸引，欢快地向他汇聚而来。这便是天地间的雷属性灵气，对于寻常弟子而言需要耗费心神才能捕捉一丝，于他，却似呼吸般自然。
他引导着这些细碎的雷灵光点，依循《太玄真经》的路线，缓缓纳入体内，流过尚且稚嫩窄小的经脉。初时并无异样，然而，当那丝丝缕缕的雷灵气触及他丹田深处那团与生俱来的、更为精纯霸道的本源雷力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的雷鸣竟自他体内隐隐传出！那原本温顺纳入的雷灵光点骤然变得狂暴，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起来！剧烈的撕裂感瞬间传来，北冥宸闷哼一声，小脸瞬间褪去血色，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他猛地切断与外界灵气的联系，全力运转清虚真人临时传授的、用于平复灵力的基础法诀，意识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太玄真气去安抚、梳理狂暴的雷灵。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在刀尖上舞蹈。不知过了多久，那躁动的雷灵才渐渐平息下去，重新融入经脉，带来一阵灼热的酸麻感。他内视己身，发现方才那短暂的冲突，竟让经脉隐隐拓宽了一丝，虽然过程凶险，效果却比按部就班的温养要快上许多。
北冥宸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的雷灵根，并非寻常，太过霸道，寻常的引气法门，反而会引动本源，适得其反。需得另辟蹊径，或以更强的心境修为压制，或以特殊的功法引导。
他并未气馁，也未曾后怕，只是静静调息，待气息平复后，再次拿起玉简，将之前引气的过程与经文逐一印证，寻找其中关窍。夜还很长。
……
与此同时，琉璃净土，凝冰居。
云芷同样没有睡意。
她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抱着膝盖坐在寒池边的玉阶上，小巧的下巴抵着膝盖，望着池水中倒映的弯月。月光洒在氤氲的寒气上，折射出朦胧的光晕，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清冷迷离之中。
腕上的静心链传来温凉的触感，帮助她抵御着体内那股时不时想要自行运转的寒意。白日里灵力失控的景象还在脑中盘旋，让她对引导体内这股力量，生出一种本能的怯意。
她伸出指尖，再次点向池水。这一次，她尝试着按照《冰心诀》所述，放空思绪，心若冰清，同时，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微弱的精神力，探向丹田气海。
那里，仿佛蕴藏着一片无尽的冰原，中心是一团深邃的、不断散发着极致寒意的蓝色光晕。她的精神力稍一靠近，便感到一种几乎要被冻结的刺痛。
她瑟缩了一下，想要退开。
就在这时，白日里，那只递过蝶钗的、稳定而干净的手，和那句平静的“可有伤着？”莫名地闯入脑海。那份在她无措时递来的、不带任何惊异或怜悯的寻常态度，像是一点微小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她心头的寒意与畏惧。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凝神，回想《冰心诀》中“以神驭气，而非气驭神”的要旨。不再试图去触碰那团核心的寒力，而是如同安抚受惊的小兽般，将精神力化作最轻柔的触手，缓缓拂过冰原的边缘，感受着那弥漫的、相对温和的寒气。
一遍，两遍……
不知过了多久，那原本僵持抗拒的寒意，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冰蓝色灵力，终于顺从了她的引导，颤巍巍地离开了丹田，沿着《冰心诀》记载的最简单的一条经脉，开始了极其缓慢的流转。
所过之处，经脉传来清晰的冰寒刺痛，但并非无法忍受。云芷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对这缕微弱灵力的控制，让它按照既定路线运行。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当完成第三个周天时，那缕灵力终于变得温顺了些许，缓缓回归丹田。虽然总量几乎没有变化，但云芷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它，多了一丝微弱的联系与控制。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的中衣已被冷汗浸湿，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凉意。但她的眼睛，却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清冷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孩童的、带着点成就感的、浅浅的弧度。虽然很快便隐去，但那份灵动，已悄然破开了冰封的一角。
她站起身，走回屋内，拿起那枚冰蓝色玉简，再次贴在额头。这一次，她心中少了畏惧，多了几分探索的勇气。
……
接下来的两日，两大宗门的新晋弟子们，都开始了各自的入门修行。
北冥宸不再贸然引动外界雷灵，而是将全部精力用于研读《太玄真经》，揣摩其意境，同时以基础法诀锤炼精神力，打磨意志。他发现在彻底理解经文奥义，并以强大心神提前构筑好灵力运行路径后，再引气入体，那本源雷力的反噬便会减弱许多。虽然过程依旧痛苦，进度缓慢，却胜在稳妥，根基扎实。清虚真人暗中观察，见其心性沉稳，悟性超绝，更是满意。
云芷则在静慧师太的鼓励下，每日于寒池边打坐，诵读《冰心诀》，尝试引导更多的寒气。她进步神速，不过两三日，已能初步控制数缕寒气在特定经脉中运转，虽偶有失控，导致周身凝结薄霜，但在静心链的辅助下，总能及时稳住。静慧师太见她悟性佳，且心性纯良，耐得住寂寞，更是倾心教导，甚至提前传授了她一门低阶的凝水成冰的小术法，让她欣喜不已。
第三日清晨，清虚真人召北冥宸至大殿，正式开始授课讲解。而静慧师太，也带着云芷，前往琉璃净土的藏经阁，为她挑选适合前期打根基的辅助功法。
就在云芷跟着静慧师太，踏足那由巨大琉璃莲花构筑而成的藏经阁时，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位熟人。
正是那日选拔时，拥有五行灵体的西门瑶。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正踮着脚尖，试图够到书架上层的一枚玉简，小脸憋得通红。
听到脚步声，西门瑶回过头，看到静慧师太，连忙行礼：“弟子西门瑶，见过静慧师叔。” 目光转到云芷身上时，她眼睛一亮，露出一个毫无芥蒂的灿烂笑容，“呀，是你！云芷妹妹！”
云芷脚步微顿，看着对方热情的笑容，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依着礼节，轻轻颔首：“西门师姐。”
静慧师太微微一笑：“瑶儿也在？可是来寻《五行基础详解》？”
西门瑶用力点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呀师叔，我够不着……”
静慧师太抬手虚引，那枚玉简便轻飘飘地落入西门瑶手中。西门瑶欢呼一声，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然后凑到云芷身边，自来熟地小声道：“云芷妹妹，你那天好厉害啊！那么多琉璃盏都碎了！我那天紧张得手都抖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语气里满是纯粹的佩服与好奇，没有丝毫嫉妒或畏惧。
云芷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听着她毫不设防的话语，紧绷的心弦，似乎被这温暖的善意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沉默片刻，在西门瑶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虽然依旧清冷，但那层无形的冰壳，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阳光透过琉璃穹顶洒下，将藏经阁映照得流光溢彩。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清冷如冰，站在一起，构成了画卷般的一幕。
修仙之路漫长，她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