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霓初绽
测灵广场上的死寂，被高台上三位长老急促起身的动作打破。
太玄门的清虚真人须发皆微张，目光如电射向场中那雪衣小女孩；琉璃净土的静慧师太手中念珠急速捻动，眼底难掩震惊；万剑宗的烈阳长老更是直接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隐有剑鸣。
满地琉璃碎屑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映得站在碎片中央的云芷，愈发显得单薄而无措。她看着北冥宸递到眼前的蝶钗，那银色的蝶翼在他白皙的指尖微微颤动。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抬起眼帘，望向北冥宸。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先前的清冷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带着孩童式的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她似乎想说什么，菱唇微动，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北冥宸举着蝶钗的手并未收回，他看着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语调依旧是那与他年龄不符的平稳，却奇异地抚平了周遭无形的紧绷：“没伤到就好。”
这时，云梦泽的主母苏澜已疾步上前，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目光快速扫过她周身，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随即转向高台，敛衽一礼，声音带着歉意却不失世家风范：“小女年幼，灵力失控，惊扰诸位长老，损坏之物，云梦泽一力承担。”
清虚真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挥了挥手：“无妨，些许琉璃盏罢了。苏夫人，令嫒这资质……”他目光灼灼地再次看向云芷，“冰系异灵根，灵力纯度骇人，只是……似乎蕴藏一股极寒之力，方才引动灵力共鸣，才导致外泄。”
静慧师太也走上前，语气温和了许多：“孩子，莫怕。你天赋异禀，只是尚需引导。”她看向苏澜，“此等资质，入我琉璃净土，修习冰心诀，再合适不过。”
烈阳长老哼了一声，虽知希望不大，仍开口道：“我万剑宗亦有冰系无上剑典，未必不如你琉璃净土！”
三位长老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势在必得。一个北冥宸已是万年难遇，如今又出一个云芷，其灵力爆发之威势，潜力恐怕不在那七纹半的雷灵根之下！
被母亲护在怀里的云芷，似乎终于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她悄悄从苏澜臂弯的缝隙里，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北冥宸。他不知何时已收回了递出蝶钗的手，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关切只是众人的错觉。唯有他指尖似乎无意识摩挲过那蝶钗掉落时沾染上的一点微尘，泄露了一丝不同寻常。
云芷抿了抿唇，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
苏澜低头。
云芷声音很低，带着点软糯：“娘亲，钗子……”
苏澜这才注意到女儿发髻上少了一物，目光立刻转向北冥宸，眼中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感激：“多谢北冥少主。”
北冥宸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这场选拔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
北冥宸，七纹半变异雷灵根，被太玄门清虚真人亲自收为关门弟子。
云芷，虽未如北冥宸那般点亮明确光纹，但其引动的异象与体内潜藏的极致冰灵根，被琉璃净土静慧师太看中，亦破格收入门下，直言要亲自教导，引导其掌控体内寒力。
南宫昊，五纹半火系天灵根，入了万剑宗，由烈阳长老教导。
西门瑶，五纹半五行灵体，因其灵力属性均衡，心性纯善，被琉璃净土另一位专精五行术法的长老收下。
四大世家的顶尖苗子，分别入了三大宗门，算是皆大欢喜。其余资质稍逊的孩童，也依据光纹数量和个人意愿，分别被三大宗门纳入外门或记名弟子。
升仙大会落幕，人群渐渐散去。获得仙缘的孩童们与家人做着最后的告别，即将踏上陌生的修行之路。
北冥宸与父母话别，慕容婉红着眼圈，细细叮嘱了许多。北冥宸一一应下，神色依旧平静，只在最后躬身行礼时，语气稍沉：“父亲，母亲，保重。”
另一边，苏澜蹲下身，替女儿理了理衣襟和重新簪好的蝶钗，柔声道：“芷儿，去了琉璃净土，要听静慧师太的话，好生修炼，控制好灵力。想家了，便传讯回来。”
云芷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眼圈微微泛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那清冷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她年龄的、对离家的不安与依恋。
悬空山设有通往各宗的传送古阵。三大宗门的弟子各自集结。
北冥宸走向太玄门的队伍，恰好要经过琉璃净土弟子聚集的地方。
云芷正被静慧师太牵着手，准备踏入那流转着柔和白光的传送阵。
就在两人身影即将交错而过时，北冥宸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云芷若有所觉，侧过头来看他。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弟子们的脚步声，长辈们的叮嘱声。可在那一瞬，两个孩子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他只是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她颔首示意。
她怔了怔，琉璃般的眸子眨了眨，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点了一下头。
传送阵光华大作，淹没了所有人的身影。
……
太玄门，坐落在东域最高的擎苍山脉主峰之上，殿宇楼阁依山而建，隐于云雾之间，气势磅礴。
北冥宸被清虚真人直接带回了主峰大殿。殿内已有数位气息渊深的长老在座，目光皆带着审视与好奇落在北冥宸身上。
清虚真人沉声道：“宸儿，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清虚的关门弟子。你资质绝伦，但修行之道，根基为重，心性为要，切忌骄躁。”
北冥宸躬身：“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清虚真人满意点头，取出一枚玉简和一个小巧的储物袋：“此乃本门《太玄真经》炼气篇与基础引气法诀，你且拿去参悟。储物袋中有灵石丹药与入门所需之物。你暂居侧殿‘听雷轩’，自有杂役弟子照料。三日后，为师再为你讲解经义。”
“谢师尊。”
另一边，琉璃净土则是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宗门建于一片巨大的琉璃色莲台之上，周围云雾缥缈，仙鹤翔集。
静慧师太将云芷带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名为“凝冰居”，院中竟有一方小池，池水寒气氤氲，池底铺满了晶莹的鹅卵石。
“芷儿，你体内寒力特殊，此地寒气有助于你平复灵力。”静慧师太语气温和，“这是《冰心诀》入门篇，你需每日诵读修习，凝神静气，尝试引导体内那股力量，而非被其掌控。”她递给云芷一枚冰蓝色的玉简，又取出一串小巧的、触手温凉的玉珠手链，戴在云芷腕上，“此静心链可助你宁神。”
云芷乖巧接过：“谢谢师父。”
她独自留在凝冰居，看着陌生的环境，握着那枚冰凉的玉简，白日里强压下的惶惑似乎又涌了上来。她走到那方寒池边，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池水。
一股同源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奇异地让她躁动的灵力和心绪都平复了些许。她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雪衣墨发，额间似乎因为体内灵力的缘故，比常人更显苍白几分。
她想起白日里那惊天动地的碎裂声，想起众人惊骇的目光，也想起……那支被稳稳拾起、递到她面前的蝶钗，和那句“可有伤着？”。
她轻轻摸了摸重新簪好的发钗，蝶翼冰凉。然后，她拿起那枚《冰心诀》玉简，贴在额头，尝试按照师父教导的方法，将一丝微弱的意识沉入其中。
夜色渐深，两大宗门的新晋弟子们，都在各自的居所，开始了他们修仙途上的第一个夜晚。有人兴奋难眠，有人思家心切，也有人，已沉静地踏出了第一步。
而在相隔万里的两座仙山之上，一个于听雷轩中翻阅玉简，一个在凝冰居内对月静坐。命运的丝线，似乎在这一夜，悄然缠绕得更紧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