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与影的初遇
那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雨后草叶间水滴坠落的细微声响，嗒，嗒，敲在人心尖上。
沈知微维持着推眼镜的姿势，目光平静地穿过镜片，落在秦厉脸上。她看到他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僵在嘴角，像是精心涂抹的油彩突然遇到了水，开始剥落。那双原本盛着无聊和某种深沉情绪的黑眸，骤然缩紧，里面翻涌起她看不懂的惊愕，以及一种……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核心的震动。
他整个人似乎都定住了，高大的身形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几乎要将沈知微完全笼罩。
沈知微等了两秒，见他只是盯着自己，没有让开的意思，便收回手，抱着书，侧了侧身，打算从他旁边的空隙绕过去。她的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迟疑或畏惧，就像绕过一棵挡路的树，或者避开一滩积水。
就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一声低笑突兀地响起。
不是嘲讽，不是怒极反笑，那笑声很轻，带着点难以置信，又夹杂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味。
“喂。”秦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距离更近，就在她耳侧后方。
沈知微脚步未停。
“好学生，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语调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磁性质感，但仔细听，底下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一种探究的、不肯罢休的执着。
沈知微没有回答。系统的核心规则之一：非必要，不与世界关键人物产生深度关联。名字，显然是关联的开始。
她只是加快了脚步，帆布鞋踩在湿润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
身后没有再传来追问的脚步声，但她能感觉到，那道极具存在感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钉在她的背影上，直到她拐过教学楼墙角，将那棵梧桐树和树下的人彻底隔绝在视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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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圣樱学院依旧沉浸在它固有的、由财富、颜值和狗血恋情交织而成的氛围里。
欧阳澈和林婉儿在经过那场雨中决裂后，似乎进入了新一轮的“冷战—和好—再误会”循环。今天可能是欧阳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课间操集合时）强行把林婉儿拉走，明天可能就是林婉儿红着眼眶从欧阳澈的豪车里跑出来，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沈知微依旧是那个安静的背景板。上课，刷题，去图书馆，偶尔在系统提示下，“恰好”出现在某些剧情发生的场所边缘，充当一个合格的人肉布景。
唯一不同的是，她开始在某些角落，察觉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不是在喧闹的教室，也不是在人来人往的走廊，而是在一些更僻静的地方。比如，当她提前到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准备器材时，会感觉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当她中午在几乎无人的顶楼天台边啃面包边背单词时，会隐约觉得通往天台的楼梯口站着人。
她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试图寻找。系统对此毫无反应，说明这些“偶遇”并未触发任何剧情节点。她只是默默调整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尽量待在人群更集中，或者监控更完备的区域。
然而，有些“偶遇”似乎是避无可避的。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临时通知，需要几个同学去行政楼帮忙搬运一批新到的实验教材。名单是随机抽取的，沈知微的名字赫然在列。
同去的还有几个平时比较活跃的同学，一路上叽叽喳喳讨论着最新的八卦。沈知微安静地跟在队伍末尾。
行政楼的仓库在地下室。空间很大，堆满了各种杂物，灯光有些昏暗，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负责老师清点完数目，交代了注意事项便先行离开，留下他们自己整理搬运。
沈知微被分配整理角落里的几箱化学实验用品。她蹲下身，打开纸箱，里面是整齐排列的玻璃器皿，试管、烧杯、锥形瓶，都用软纸隔开着。她开始小心地将它们分类，检查有无破损。
其他同学都在靠近门口光线较好的地方忙碌，说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有些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微清点完一箱，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发麻的腿脚，眼角余光瞥见仓库最深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动作一顿，凝神看去。
那里堆放着淘汰下来的旧课桌椅，垒得高高的，像一座小山。阴影浓重，几乎看不清具体情形。
是错觉吗？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手头的工作，但注意力已经分散了一部分出去。
几分钟后，一阵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极其短暂，几乎被远处同学们的谈笑掩盖。
不是错觉。
沈知微放下手里的烧杯，慢慢直起身。她没有看向那个方向，而是转向门口，扬声对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说道：“李悦，我这边的玻璃器皿比较多，容易碎，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帮我一起搬一下？”
名叫李悦的女生正搬着一摞书，闻言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啊，等我一下，马上来！”
就在李悦放下书，朝沈知微走过来的这几步路的时间里，沈知微用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那堆旧桌椅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极快地闪了出来，沿着仓库另一侧堆满杂物的小道，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安全出口的方向。
尽管只是一瞥，那个背影，以及那种独特的存在感，沈知微几乎可以肯定——
是秦厉。
他怎么会在这里？行政楼的地下仓库，显然不是一个“反派”会无故出现的地方。
李悦走了过来，帮着沈知微一起把清点好的玻璃器皿装箱。“哇，这么多玻璃的，确实要小心点。咦？”她忽然吸了吸鼻子，疑惑地四下张望，“怎么好像……有股淡淡的烟味？”
沈知微动作微滞。她没有闻到。但她想起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以及他消失的方向……是了，那个安全出口外面，连接着一条很少人使用的后院通道。
“可能是灰尘的味道吧，或者消毒水？”沈知微面色如常地接过话，手下利落地将最后一个锥形瓶包好放入箱中，“我们快点搬上去吧，天好像有点阴，可能要下雨了。”
“哦，对哦，快走快走！”李悦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两人合力抬起箱子，走向门口。沈知微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然空无一人的阴影深处。
烟味……他刚才，是独自一人躲在那种地方？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压下。无论原因是什么，都与她这个路人甲无关。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日黄昏树下，秦厉那双从凝固到迸发出奇异光彩的眼睛，以及那句“你怎么不怕？”，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个人，似乎和她认知里的“反派”，有点不一样。
但这种“不一样”，对她而言，意味着麻烦。
她需要更小心地，避开所有可能的光与影的交界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