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泼地腾起青烟的瞬间,谢昭昭已经抓起枕下玉珏扣在掌心。那些黑根像嗅到血腥的蛇群,贴着地面朝她脚踝窜来。萧景琰刀锋斜劈,斩断最先逼近的几缕,断口处却渗出黏稠黑浆,落地又生新枝。
“退后。”谢昭昭扯过青梧腰间火油囊,咬开塞子泼向地面。火焰轰然腾起时,她腕上绷带被震裂,血珠溅在火舌边缘,竟让火势猛地矮了一截。崔婉儿突然扑过来,拔下发簪在指尖一划,血滴甩向帐角:“它们追的是活人气!”
黑根果然调转方向扑向血迹。萧景琰趁机横刀封住谢昭昭身前,刀背撞上她肩膀:“你早知道会这样?”谢昭昭没答话,反手将玉珏按在他刀面上。那些逼近的根须突然剧烈抽搐,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般缩回阴影里。
青梧举着火把逼近帐角,火光映出根须末端密密麻麻的吸盘。“是蛊虫。”她声音发颤,“我在南疆见过苗人用这个控制死士——”话音未落,一根黑根突然暴起缠住她脚踝。谢昭昭抄起药炉残片掷去,碎片擦过根须时,玉珏微光恰好掠过虫体,那截根须顿时僵直坠地。
萧景琰刀尖挑起虫尸细看,甲壳缝隙里嵌着半片金箔。“赵无极的私印。”他碾碎虫尸,黑浆里浮出更多金屑,“皇陵陪葬品上的标记。”
崔婉儿撕下裙摆裹住流血的手指,血珠滴落处,黑根如潮水般退散三尺。“它们怕我的血?”她突然瞪大眼睛,“不对...是怕混了玉珏光的血!”谢昭昭扯下染血绷带缠在玉珏上,血渍浸透玉面时,整块玉泛起幽光。所有根须齐刷刷缩进地缝,只余焦土上蜿蜒的黑色轨迹。
“赵无极养的噬主蛊。”谢昭昭将玉珏抛给萧景琰,“专吃宿主精血,反噬时连操控者都逃不掉。”她踩住地上蠕动的一截断根,靴底碾得黑浆四溅,“他急着杀我,是怕我进皇陵找到活证据。”
青梧突然指向帐外:“将军!东南角火势弱了!”只见远处火墙出现缺口,数十道黑影正顺着缺口爬向主帐。萧景琰甩手将玉珏扔回谢昭昭怀中:“你诱它们出来,我去堵缺口。”刀锋劈开帐帘的刹那,谢昭昭拽住他护腕:“带着玉珏光过去。”
崔婉儿突然割开另一只手的指尖,血珠甩向相反方向的粮草堆。黑根如获至宝般涌向新血源,主帐周围压力骤减。谢昭昭盯着自己腕上未干的血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旧疤——那是幼时林妃为她种下的护身咒印。“青梧,拿酒来浇这道疤。”
烈酒泼上疤痕的瞬间,皮肉下浮现出与地面相同的暗红纹路。谢昭昭抓起玉珏按在纹路上,整个人顿时被红光笼罩。所有黑根突然疯狂扭动,像被磁石吸引般朝她脚下汇聚。萧景琰回身要冲回来,被她厉声喝止:“砍断连接皇陵方向的主根!”
崔婉儿扑到她身边,用自己的血在地面画出血圈。黑根撞上血圈便发出焦糊味,攻势暂缓片刻。谢昭昭趁机将玉珏塞进崔婉儿手中:“握紧它,你的血现在就是引路灯。”崔婉儿咬牙点头,血珠不断滴落在玉珏表面,幽光越来越盛。
萧景琰的刀锋终于劈中地底某处,一声闷响后,所有黑根同时剧烈痉挛。谢昭昭趁机割破手腕,血滴在玉珏上迸出刺目红芒。那些根须像被沸水浇灌的蚯蚓般蜷缩成团,表皮寸寸龟裂。
“赵无极在皇陵动了先帝棺椁。”谢昭昭喘息着抹去额角冷汗,“这些蛊虫靠龙气养着,现在龙气乱了,它们才失控反噬。”她突然抓住崔婉儿的手腕,“你父亲当年负责皇陵修缮,可留过什么图纸?”
崔婉儿瞳孔骤缩:“地宫有条排水暗渠...直通先帝寝殿!”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道粗如儿臂的黑根破土而出,直扑谢昭昭心口。萧景琰飞身挡在她面前,刀锋卡进根须的瞬间,玉珏光芒暴涨,那根须竟从内部炸开,黑浆喷溅在萧景琰甲胄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谢昭昭拽着他后退三步,盯着甲胄上滋滋作响的腐蚀痕迹:“它们在进化。”她突然扯下萧景琰半片护心镜,将玉珏嵌进凹槽,“带着这个去查暗渠,我和婉儿守主营。”萧景琰攥住她染血的手腕:“若撑不住就烧营盘。”谢昭昭反手扣住他手指:“活着回来,我给你看林妃留下的东西。”
崔婉儿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左手小指诡异地扭曲变形。谢昭昭掰开她紧握的右手,玉珏表面已爬满蛛网状裂纹。“蛊虫在吸食玉灵。”她掰断自己一截指甲混着血按在裂纹上,“走!趁它们还没完全适应玉珏的光!”
萧景琰转身冲进夜色时,谢昭昭正把最后半囊火油浇在崔婉儿画出的血圈上。火焰腾起的刹那,她对着虚空轻声道:“母亲,您当年是不是也这样...用血喂着玉珏走过皇陵?”崔婉儿挣扎着爬起来,用牙齿撕开衣襟包扎手指:“别分神,东南角又冒头了!”
谢昭昭抓起地上半截断矛,矛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地面疾书。暗红符文连成环形的瞬间,所有火苗突然转为幽蓝色。黑根触到蓝焰便化为灰烬,但灰烬落地又聚成更细的丝线。青梧举着火把惊叫:“它们在学我们的法子!”
“那就教它们什么叫绝望。”谢昭昭扯下颈间一直戴着的银链,链坠是枚拇指大的青铜钥匙。她将钥匙浸入腕间血泊,再狠狠拍进地面裂缝。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机括转动声,整片营地的地面开始龟裂,露出下方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
崔婉儿突然明白过来:“你要引地下水淹了蛊巢?”谢昭昭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赵无极以为只有他会用水攻。”她踹翻最后一桶火油,烈焰顺着青铜管道蔓延,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爆裂声。那些新生的黑丝线在高温中扭曲成灰,但更多的根须正从皇陵方向源源不断地涌来。
青梧突然指着谢昭昭身后:“将军回来了!”只见萧景琰浑身湿透冲进火圈,甲胄缝隙里还卡着几段挣扎的黑根。他甩手扔来一卷羊皮纸:“暗渠图纸,但入口被赵无极的人封死了。”谢昭昭展开图纸扫了一眼,突然冷笑:“他封的是明渠。”她指尖点在图纸某处,“真正的入口在盲帝寝宫地下——当年林妃亲手改的。”
崔婉儿捂着剧痛的手指凑近看图,突然倒抽冷气:“这路线...要经过先帝棺椁正下方!”谢昭昭将染血的图纸塞进萧景琰怀里:“天亮前我要见到活的蛊母。”她扯过青梧的佩刀插在地上,“你们走后,我会烧了主营。”萧景琰抓住她持刀的手:“一起走。”谢昭昭摇头:“总得有人拖住赵无极的狗。”她突然踮脚凑近他耳边,“记得吗?我说过要穿最红的嫁衣。”
萧景琰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刀鞘抵住她后腰:“若见不到红嫁衣,我就把皇陵拆了给你当婚房。”松手时,他悄悄将半块玉珏塞进她袖袋——正是先前从大巫骨杖里抠出的那半。
脚步声远去后,谢昭昭踢开脚边灰烬,露出底下完好的青铜管。她割开另一只手腕,血滴在管口形成粘稠的血膜。“来啊。”她对着皇陵方向扬起下巴,“看看是你们的蛊虫快,还是我的血阵快。”崔婉儿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双腿:“别逞强!等援军!”谢昭昭摸了摸她汗湿的鬓角:“傻丫头,援军就是我们自己。”
地面再次震动时,谢昭昭正用血在青铜管上画第三道符。那些涌来的黑根突然集体转向,疯了似的扑向皇陵方向。青梧举着火把惊呼:“它们怎么跑了?”谢昭昭盯着自己袖袋里微微发烫的半块玉珏,轻声道:“因为真正的猎物...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