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压进皮肉,血珠顺着刃口滑落。大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胸腔震动带起锁链哗响。
“林妃的女儿,你母亲当年用全族血脉为祭,才压住我族气运。”他咧开嘴,齿缝间渗出黑血,“如今要解咒,要么你放干自己的血重续血契,要么——”骨杖突然指向远处营帐,“让那小子替你娘还债。”
谢昭昭手腕纹丝不动。身后传来踉跄脚步声,萧景琰甩开搀扶的亲卫,染血的衣襟被风掀起一角。她余光瞥见他心口处狰狞疤痕,像被什么烫到般猛地转头:“脱干净。”
萧景琰扯开残破布料。月光下那道旧疤从锁骨斜贯至肋下,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大巫突然狂笑起来,骨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好啊!当年替母承咒的小崽子还没死透!”
青梧冲上前想阻拦,被谢昭昭抬手挡住。她盯着萧景琰胸口的疤,声音比刀锋还冷:“什么时候的事?”
“你出生前。”他咳出半口血沫,“林妃带兵屠我族寨那晚,大巫临死前下的咒。母亲...用我的命换了她的命。”
崔婉儿的飞鸽这时扑棱棱落在箭垛上。谢昭昭单手拆信,纸条上只有八个字:血契反噬,盲帝知情。她将纸条揉进掌心,刀尖突然离开大巫咽喉,在自己腕上狠狠一划。
血滴在龟裂的地面上,起初毫无动静。大巫脸上的狞笑渐渐凝固,地面突然浮现出暗红纹路,像有生命般朝萧景琰脚下蔓延。他踉跄着想后退,却被谢昭昭一把拽住手腕按在地上。
“别动。”她割开另一只手腕,任鲜血浇灌那些纹路,“当年林妃用你们全族的命换太平,今天我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地面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红光。大巫发出凄厉嚎叫,浑身皮肤开始龟裂。萧景琰挣扎着去抓她流血的手腕,被她反手扣住五指:“数到三,若我还活着,你就娶我。”
红光暴涨的瞬间,一道模糊人影在光晕中浮现。空洞的眼窝转向谢昭昭,枯瘦手指点向皇宫方向。青梧失声喊出“盲帝”二字时,谢昭昭已经昏倒在萧景琰怀里。
军医冲上来扎针止血,萧景琰抱着人不让碰。他撕下衣摆裹住她双腕,发现那些血竟诡异地倒流回伤口。大巫瘫在法阵中央,七窍涌出黑血,嘴里还在念叨:“血脉...认主...”
崔婉儿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攥着刚收到的密报。谢昭昭眼皮颤了颤,没睁眼,却准确抓住萧景琰的衣领:“传令...烧了北境所有巫庙。”
萧景琰用披风裹紧她,对副将点头。青梧蹲在大巫尸体旁,从骨杖夹层抠出半块玉珏——正是林妃当年失踪的陪葬品。崔婉儿展开密报的手在抖:“赵无极的人...在挖皇陵。”
谢昭昭突然睁开眼,瞳孔里还残留着血色。她沾血的手指在萧景琰掌心划了三个字,又迅速抹去。远处传来号角声,蛮族残部正朝关隘溃逃。萧景琰抱起她大步往营帐走,经过大巫尸体时,靴底碾碎了那截骨杖。
帐内药炉咕嘟作响。谢昭昭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林妃屠寨,是不是因为...他们给先帝下了同样的咒?”
萧景琰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没回答。帐外亲卫突然高喊敌袭,紧接着是刀剑相击声。谢昭昭撑着起身,被他按回去:“睡你的。”
她闭眼假寐,听见他系甲胄的动静,突然伸手拽住他腰带:“活下来。”这次没提嫁娶的事,萧景琰却低头吻了吻她染血的额角。
青梧掀帘进来时,正看见他拎刀出帐的背影。少女欲言又止,最终把玉珏塞进谢昭昭枕下。昏迷的人突然攥住她手腕,嘴唇无声开合。青梧凑近才听清那句:“告诉崔婉儿...准备弑君。”
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帐内。谢昭昭摸到枕下玉珏,指腹擦过上面熟悉的刻痕——那是林妃教她写字时常用的私印。帐外厮杀声渐歇,萧景琰带着满身血污回来,第一件事是检查她腕上伤口。
“血止住了。”他撕开新绷带,动作轻得不像握刀的手,“但脉象乱得厉害。”
谢昭昭盯着帐顶晃动的油灯,突然问:“若我真死了,冥婚要办几桌?”
萧景琰缠绷带的手顿住,继而一圈圈绕得更紧:“整个京城的酒楼都包下来。”他系好最后一个结,俯身咬住她耳垂,“穿最红的嫁衣,棺材里塞满长生果。”
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声。崔婉儿举着火把冲进来,发髻散乱:“不好了!皇陵那边...”话音戛然而止,她瞪着谢昭昭腕上渗血的绷带,突然转身踹翻药炉。
滚烫的药汁泼在地上,腾起诡异青烟。萧景琰拔刀劈开地面,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根须。谢昭昭撑着坐起,看着那些根须疯狂朝自己脚边延伸,突然笑了:“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