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众人散去后,谢昭昭没坐下,直接走到供桌前摊开地图。慕容轩跟上来,低声问:“真要我带人打东宫?那地方现在全是赵无极的人。”
“就是要他以为我们疯了。”谢昭昭指尖点在东宫位置,“你动静越大,他越信你是主力。等他调兵过去,我这边才能进赵府。”
崔婉儿递上热茶,声音压得极低:“赵无极的地牢机关重重,连送饭的仆役都换过三轮,你怎么确定术士还活着?”
“他活着才有用。”谢昭昭接过茶没喝,“赵无极留着他,是想破解龙髓封印。只要他还需要,就不会杀。”
青梧从门外闪身进来:“主子,城西巡逻队刚换班,戌时交接空档最长。”
“够了。”谢昭昭收起地图,“慕容轩,你带世家联军分三路佯攻东宫正门、角楼、后巷,放火不杀人,制造混乱就行。记住,天亮前必须撤干净。”
慕容轩抱拳:“明白。我会让赵无极以为太子妃要血洗东宫。”
“不是以为。”谢昭昭抬眼,“是要让他确信。”
萧景琰一直站在门边没说话,这时才走近:“我跟你去地牢。”
谢昭昭看他一眼:“你伤没好。”
“不影响动手。”他语气平静,“赵府暗哨我熟,走哪条路能避开耳目,只有我知道。”
她没再拒绝,转头对青梧道:“你带死士从排水渠潜入,接应位置定在地牢西侧通风口。拿到人立刻走水路出城,别管后头追兵。”
青梧点头:“崔姑娘呢?”
“她留在祠堂。”谢昭昭看向崔婉儿,“万一我们失手,你要确保消息传出去——就说赵无极私囚钦天监术士,意图篡改国运。”
崔婉儿脸色一白:“你要把这事捅到朝堂上?”
“不是捅。”谢昭昭冷笑,“是逼那些装睡的老臣睁眼。赵无极可以不怕刀剑,但他怕史书怎么写他。”
部署完毕,众人分头行动。谢昭昭换上夜行衣,腰间束紧软甲,袖中藏了三枚淬毒银针。萧景琰递给她一把短刃:“比你那把轻,适合近身。”
她接过来试了试手感:“你从哪弄来的?”
“赵府库房。”他系紧护腕,“去年中秋宴,我顺出来的。”
她没追问细节,只道:“走吧。”
两人从祠堂后墙翻出,沿屋檐阴影疾行。街道上巡逻兵卒举着火把来回走动,马蹄声不时响起。萧景琰始终走在她左前方半步,每次拐弯或遇人,都会抬手示意。
快到赵府后巷时,他突然停下。谢昭昭立刻贴墙隐住身形。
“有埋伏?”她低声问。
“不是埋伏。”他指向前方屋顶,“赵无极加派了弓手,比平时多一倍。”
她眯眼细看,果然见黑影绰绰,弓弦反光隐约可见。“他猜到我们会来?”
“不一定。”萧景琰摇头,“可能是龙脉异动后加强戒备。但对我们不利。”
“那就换路。”她果断道,“走地下。”
“地下更危险。”他提醒,“赵无极在排水渠设了铁栅和毒烟。”
“我知道。”她从怀中取出玉玺,“林妃给的图上有标注。第三道闸口往左,有废弃的酒窖通道,直通地牢底层。”
萧景琰沉默片刻:“你信林妃?”
“我不信她,但我信这个。”她握紧玉玺,“它能感应龙脉走向,不会骗人。”
他没再争辩,转身带路。两人绕到赵府西北角,掀开井盖钻入暗渠。水深及膝,水流缓慢,带着腐臭味。萧景琰在前探路,每走十步就回头确认她跟上。
“前面分岔。”他低声道,“左转是酒窖,右转通厨房。”
“左。”她毫不犹豫。
通道狭窄,两人只能侧身前行。头顶滴水不断,脚下淤泥湿滑。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锈蚀的铁门。
“到了。”萧景琰抽出短刃撬锁,“这门后是酒窖,再穿两道墙就是地牢。”
锁扣崩开的瞬间,门内传来脚步声。谢昭昭立刻贴墙,手中银针蓄势待发。门被推开一条缝,守卫探头张望。
萧景琰闪电般出手,捂嘴割喉一气呵成。尸体倒地时他已拖进门内,轻轻放下。
“两个。”他指了指里面,“都在打盹。”
谢昭昭跟进,借着微弱月光看清屋内情形——两名守卫歪在酒桶旁,鼾声如雷。桌上摆着半壶酒和啃剩的鸡骨。
“下药了?”她问。
“迷香。”萧景琰收刀,“青梧的手笔。”
两人无声穿过酒窖,来到尽头石墙前。谢昭昭摸出玉玺按在墙缝,红光微闪,一块砖石缓缓凹陷。墙后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你先。”她推萧景琰。
他没推辞,矮身钻入。谢昭昭紧随其后,暗道倾斜向下,尽头透出火光。隐约听见铁链拖地声和低沉呻吟。
“人在前面。”萧景琰停步,“听脚步,至少四名守卫。”
她点头,从袖中取出两枚银针递给他一枚:“老规矩,你左我右。”
暗道出口是一处废弃刑房,铁架上挂满锈蚀刑具。四名守卫围坐在火盆旁掷骰子,背对入口。术士被铁链锁在角落,头垂在胸前,看不清面容。
萧景琰数到三,两人同时扑出。银针破空,两名守卫应声倒地。剩下两人刚摸到刀柄,短刃已抹过咽喉。
整个过程不到十息。谢昭昭快步走到术士面前,蹲下查看。那人衣衫褴褛,手腕脚踝皆有勒痕,但呼吸尚稳。
“醒醒。”她拍打对方脸颊。
术士缓缓抬头,眼神涣散,直到看清她面容才猛地一震:“太……太子妃?”
“是我。”她掏出匕首割断铁链,“能走吗?”
术士挣扎起身,踉跄两步才站稳:“他们……他们逼我解龙髓封印……我撑住了……”
“干得好。”她扶住他胳膊,“现在跟我走。”
萧景琰突然按住她肩膀:“等等。”
他蹲下身,拨开术士衣领——颈间挂着半枚铜符,边缘参差,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
“这东西哪来的?”他问术士。
“盲帝……给的……”术士声音虚弱,“说能护我……躲过搜魂术……”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后者低声道:“和寝宫暗格里那半枚,是一对。”
她没接话,只催促术士:“走,别停。”
三人原路返回,刚进暗道,身后突然传来巨响——刑房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骤起。
“青梧动手了。”谢昭昭加快脚步,“她在给我们引开追兵。”
萧景琰却突然拽住她:“不对。青梧该在西侧接应,怎么会从刑房方向闹出动静?”
术士腿一软,差点跪倒:“有人……有人提前放出消息……说太子妃要劫狱……赵无极……早有准备……”
谢昭昭心头一沉。这时萧景琰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若我非皇子,你可还信我?”
她转头看他,火光映在他脸上,伤口未愈的苍白衬得眼神格外锐利。她没犹豫:“信。因为是你,我才敢闯这地牢。”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松开她继续前行:“前面出口有埋伏,我开路。”
暗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赵府花园假山群。月光下数十名弓手已张弓搭箭,赵无极负手立于阵前,笑容阴冷。
“太子妃好胆色。”他鼓掌,“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昭昭将术士护在身后,手中短刃横在胸前:“赵相爷布这么大阵仗,是怕一个术士,还是怕龙脉认主?”
赵无极笑容一僵,随即冷笑:“杀了她!”
箭雨倾泻而下的瞬间,萧景琰猛地将她扑倒。箭矢擦着头皮钉入地面,术士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走!”萧景琰拽着她滚入假山缝隙,“青梧会从水路接应!”
谢昭昭回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术士,咬牙跟上。假山迷宫错综复杂,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景琰突然将她推进一处隐蔽洞穴:“躲好,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她抓住他手腕,“一起走!”
他反手握住她手指,力道很重:“信我。”
说完抽身而出,故意踢翻石块暴露踪迹。追兵呼喝声立刻转向他那边。谢昭昭蜷在洞中,听见刀剑相击声渐远,才悄悄爬出。
水声就在不远处。她摸到池边,果然见青梧驾小舟等候。刚要上船,背后寒光一闪——赵无极竟亲自追来,长剑直刺她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树上跃下,剑锋格开致命一击。萧景琰肩头又添新伤,却死死挡住赵无极:“走!”
谢昭昭跳上小舟,青梧立即划桨离岸。赵无极怒吼着下令放箭,箭矢如蝗虫般射来。萧景琰挥剑格挡,身影在箭雨中左支右绌。
小舟驶入暗渠前,谢昭昭最后回望——萧景琰被三名高手围攻,血染半边衣袍,却仍死守岸边不退。
青梧拼命划桨,声音发颤:“主子,他回不来怎么办?”
谢昭昭攥紧手中染血的铜符碎片,指甲掐进掌心:“他会回来。因为他答应过我。”
水声吞没一切喧嚣,黑暗笼罩河道。远处皇宫方向突然钟声大作,惊飞满城栖鸟。青梧惊疑不定:“这是……丧钟?”
谢昭昭望向钟声来处,铜符在掌心发烫:“不,是登基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