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捧着颅骨，额头贴住的瞬间，地面龙纹骤然亮起红光。她尚未反应，一道虚影自白骨上方缓缓浮现——女子身形纤细，眉目温婉，发髻半散，正是林妃残魂。
“昭昭。”那声音轻如风拂耳畔，却让谢昭昭浑身一震。
她松开手，跪坐原地，仰头看着那道身影：“姨母。”
林妃虚影俯身，指尖轻抚她发顶，动作温柔得像在哄幼童：“你来了，很好。但毁骨不是解法，只会让龙脉彻底失控。”
谢昭昭咬唇：“赵无极想用它掌控国运，我不能让他得逞。”
“他拿不到。”林妃摇头，“龙脉认血不认人。唯有双血重封，才能稳住气运，断他念想。”
话音未落，萧景琰已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割开手腕。血珠滴落，正中龙眼位置。地面震动加剧，符文光芒暴涨，整座石殿仿佛活了过来。
青梧退后半步，握紧刀柄：“主子，这动静太大，赵无极肯定察觉了。”
谢昭昭没回头，只盯着林妃：“双血？我和他？”
“你是长公主之女，他是盲帝亲甥。”林妃目光落在萧景琰身上，“你们的血，能重启封印。”
萧景琰伤口未止血，任由鲜血滴入阵中。他神色平静，仿佛割的不是自己手腕：“要多少？”
“直到阵成。”林妃抬手，指向地面龙首，“站过去。”
两人并肩踏入龙眼范围，血滴落地即被吸收，红光顺着纹路蔓延至整条龙身。石壁符文逐一亮起，穹顶回响低沉嗡鸣，如巨兽苏醒前的喘息。
林妃虚影渐渐淡去，声音却清晰传来：“昭昭，盲帝尚有一子未现，皇位非无主之物。”
谢昭昭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时候到了，你会知道。”林妃身影几近透明，“记住，龙脉现在是你的责任，不是武器，也不是筹码。”
话音落下，虚影彻底消散。地面震动稍缓，红光转为稳定流转，不再狂暴。
青梧冲上前扶住谢昭昭：“主子，你还撑得住吗？”
她摇头，撑着膝盖站起，看向萧景琰：“你早知道会这样？”
“知道一部分。”他撕下衣摆缠住伤口，“但不知道必须双血。”
“你没骗我？”她盯着他眼睛。
“若我想复国，不必等到现在。”他语气平淡，“更不必陪你走到这里。”
谢昭昭没再问。她低头看地面，龙纹已完全激活，线条如活物般缓缓流动，最终汇聚于她脚下。玉玺在怀中发烫，图上所有标记尽数消失，只剩中央一点红芒——那是龙心所在。
“我们成了龙脉的锚点。”她说。
“对。”萧景琰点头，“赵无极再也无法操控它。”
地面突然剧烈晃动，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青梧一把拉住谢昭昭：“不好，他们在强攻地宫！”
喊杀声隐约从上方传来，夹杂着金属撞击与怒吼。赵无极的声音穿透层层石壁，清晰可辨：“给我砸开！活要见人，死要见骨！”
谢昭昭冷笑：“他急了。”
“他当然急。”萧景琰抽出剑，“龙脉脱离掌控，等于断他称帝根基。”
“走。”谢昭昭转身朝石殿后方通道走去，“既然他堵上面，我们就从下面出去。”
青梧跟上：“主子，下面是什么地方？”
“排水暗渠。”她边走边摸出玉玺，“图上显示，出口连通城外护城河。”
萧景琰走在她身侧，脚步稳健，尽管失血不少：“赵无极不会只守一个口。”
“我知道。”她握紧玉玺，“所以他一定会分兵拦截。而我们会比他快。”
三人转入狭窄通道，脚下积水渐深，没过脚踝。墙壁湿滑，青梧举火折子照明，前方隐约可见阶梯向下延伸。
“等等。”萧景琰突然停步，伸手拦住谢昭昭。
前方水面上漂浮着几具尸体，皆穿黑衣，颈间有刀伤，与先前石室所见一致。
“又是内讧？”青梧皱眉。
“不。”萧景琰蹲下查看，“这些人是被灭口的。伤口干净利落，下手的人熟悉他们。”
谢昭昭蹲下，拨开一具尸体衣领，露出内衬一角——绣着半枚虎符。
“虎贲营的人。”她低声，“赵无极的亲卫。”
“有人在清理知道秘密的人。”萧景琰起身，“说明赵无极怕事情败露。”
“或者，有人想抢在他前面拿到龙脉。”谢昭昭站直，“走，别管尸体。”
三人继续下行，水位渐高，最后齐腰深。青梧在前探路，萧景琰断后，谢昭昭居中。水流湍急，推着人往前走，每一步都需稳住重心。
约莫走了片刻，前方出现岔口，左窄右宽。玉玺图上显示，右侧通往护城河，左侧则标着“禁”字。
“走左边。”谢昭昭果断决定。
“主子，那边是死路！”青梧急道。
“赵无极的人一定守在右边。”她语气坚决，“他算准我们会选生路。”
萧景琰没反对，只说：“跟紧我。”
三人转向左侧，水势更急，通道更窄，几乎只能侧身前行。头顶石壁低矮，需弯腰通过。青梧几次撞到头，闷哼出声，却不敢停。
前方终于出现微光，出口近在眼前。谢昭昭加快脚步，却被萧景琰一把拉住。
“有埋伏。”他低声道。
她屏息倾听，果然听见细微呼吸声——不止一人，藏在出口两侧。
“青梧，你左我右。”萧景琰拔剑，“数到三。”
青梧点头，握紧刀柄。
“一。”
“二。”
“三！”
两人同时扑出，剑光刀影闪过，埋伏者尚未反应便已倒地。谢昭昭紧跟其后，冲出通道——外面是片芦苇荡，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
“安全了？”青梧喘着气问。
“暂时。”谢昭昭环顾四周，“先离开河边，找地方处理伤口。”
萧景琰靠在树干上，脸色略显苍白：“赵无极不会善罢甘休。”
“他当然不会。”谢昭昭撕下裙摆替他重新包扎，“但他现在拿我们没办法。龙脉已认主，他再怎么折腾也只是徒劳。”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回城。”她系紧布条，“世家那边该动手了。慕容轩等这一天很久了。”
“崔婉儿呢？”青梧插嘴，“她还在府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聪明，知道怎么自保。”谢昭昭站起身，“而且，赵无极现在顾不上她。”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三人立刻隐入芦苇丛中，屏息不动。
一队骑兵疾驰而过，领头者高喊：“相爷有令，全城戒严，搜捕太子妃！”
待马蹄声远去，谢昭昭才开口：“他急了。”
“我们也该动了。”萧景琰起身，“天亮前必须进城。”
“走小路。”她带头钻出芦苇，“绕开官道。”
三人借着夜色掩护，沿田埂疾行。青梧边走边问：“主子，林妃说的那个‘盲帝之子’，真存在？”
“存在。”谢昭昭脚步未停，“否则她不会特意提。”
“会是谁？”青梧追问。
“不知道。”她摇头，“但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无极以为龙脉是他称帝的踏板，结果反而成了我们的盾牌。”
萧景琰忽然开口：“你变了。”
“哪里变了？”她侧头看他。
“之前你想毁掉遗骨，现在却选择守护龙脉。”他语气平静，“从破坏者，变成掌局者。”
谢昭昭笑了笑：“乱世之中，能用的东西，何必毁掉？”
“哪怕代价是背负更多？”他问。
“背负就背负。”她直视前方，“总比被人踩在脚下强。”
晨光微露时，三人抵达城西废弃祠堂。谢昭昭推门而入，屋内已有数人等候——慕容轩、崔婉儿，还有几位世家代表。
“你没事！”崔婉儿冲上前抱住她，“我们都急死了！”
“我好得很。”谢昭昭拍拍她背，“计划照旧，今晚动手。”
慕容轩上前一步：“赵无极调兵围了东宫，说你要弑君。”
“正好。”她冷笑，“让他把兵力分散，我们才好各个击破。”
众人围坐，低声商议细节。萧景琰站在窗边警戒，青梧守在门口。
崔婉儿压低声音：“昭昭，林妃……真的出现了？”
“出现了。”谢昭昭点头，“还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盲帝有个儿子，还没露面。”
屋内瞬间安静。慕容轩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说……皇位还有正统继承人？”
“我不知道是谁。”她环视众人，“但只要这个人存在，赵无极的篡位就是笑话。”
“可他在哪？”有人问。
“总会出来的。”谢昭昭站起身，“等我们把赵无极逼到绝路，他自然会现身。”
窗外天色渐亮，鸟鸣声起。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谢昭昭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准备吧。”她看向众人，“今晚，让赵无极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没人应声，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从犹豫，到坚定。
萧景琰依旧站在窗边，晨光落在他肩头，映出淡淡血迹。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昭昭知道，这一战，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