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李瑶和刘三被陈浩那句轻描淡写的“废品”，刺得脸色青白交加，胸口憋闷，即使有万千辩驳之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们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位“道师”接下来的话，恐怕会让他们更加无地自容。
陈浩看着两人那副“虚心受教”又憋屈至极的模样，并未急着解释。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那两枚记录着情报的玉简，一手一个，放在掌心轻轻掂量着，就像在掂量天机阁与听风楼这两大势力在仙界的分量。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笑意。
“天机阁，听风楼……你们两家，斗了多少年了？”他将这个问题，轻轻地抛在了空气中，让它在寂静的议事厅内回荡。
“你们就像同一座斗鸡场里的两只公鸡，每日啄得头破血血流，却谁也奈何不了谁。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李瑶和刘三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茫然。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想过。自宗门创立以来，竞争便是常态，现在已经变得麻木，同一个地点，两家收集情报的人必定同时出现。
陈浩没有等他们回答，随即自问自答，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因为你们的‘商品’，从根源上就毫无壁垒！你们卖的，是同一种货色！”
“你们的情报，本质上不是武器，只是一种商品。它缺少了唯一能化顽石为钻石，化凡铁为神兵的东西……”他顿了顿，用两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富有韵律的笃笃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两人的心上。
“……独家。”
“一种‘这消息只有我知道，所以只有我能卖’的绝对权力！”
陈浩的手指停下，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死寂。
“现在，我们来设想一个场景。”他的声音变得平缓，却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魔力，“仙界某位大能，正被他的生死仇家追杀，九死一生。他愿意倾尽家财，只为买一条活路。”
“这时候，你天机阁出售的情报是：‘仇家三日后，将抵达你所在的城池’。”
“而他听风楼送来的情报，只有四个字：‘城南有船’。”
“现在，你们告诉我，哪一条是‘消息’，哪一条是‘生机’？”
这个致命的例子，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瑶和刘三的心理防线上！
两人悚然一惊，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情报的价值！一直以来，他们都执着于情报的“真”与“快”，却忽略了最核心的“用”！
“城南有船”，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对于那个亡命徒而言，却是唯一的生机！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而“仇家三日后到”，虽然精准，却只是加剧了绝望，毫无意义！
李瑶终究是金牌探子，心性非凡，她强忍着内心的震动，不甘地反驳道：“仙师所言极是，发人深省。但……‘城南有船’此类决定生死的独家情报，可遇而不可求，我等就算倾尽全力，一年也未必能得一条，根本无法作为常规的商品来贩卖。”
见二人那份根植于血脉的职业骄傲已被彻底碾碎，陈浩知道，火候已到。他缓缓将那枚记录着联盟情报的玉简，推至二人面前。
“谁说要你们去找了？”陈浩微微一笑。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自信：“现在，你们只要给自己的情报加上我说的话。将会发生性质上的改变。”
“大帝传承之地，仙魔划界而治，唯留中央净土，以待有缘人。”
“这句话，就是你们未来的生意，也是仙界无数人未来的……生路。”
李瑶和刘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细细品味这句话中所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他们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大帝传承！仙魔入驻！划界而治！中央净土！
每一个词，都足以在仙界掀起滔天巨浪！而组合在一起，其背后所预示的无效地带的未来格局，清晰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陈浩的真正用意！
这已经不是在贩卖“过去”的信息了，这是在贩卖“未来”的格局！是在提前预警，是在给那些即将逃难、被清算的人，逃往无效地带，指出那唯一的生路！
这，才是对那些亡命徒而言，最具价值的“城南有船”！
“可是……”刘三还是有些迟疑，“这终究只是我们的推断，万一……”
“修士皆非蠢物。”陈浩直接打断了他，“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强大的分析能力，只要给他们足够的信息，他们不难自己推断出未来的走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供给他们那些他们缺失的、最关键的‘拼图’。”
陈浩微微一笑，开始了他真正的“授课”，给出了第一种方案。
“第一，制造独家信息。你们可以立刻安排人手，将过往所有的情报进行梳理，寻找其中的关联性，进行专业的推演和预测。甚至，你们可以聘请仙界那些德高望重的名宿，进行署名评论。”
“推演错了，没人会说什么，毕竟未来之事，谁也无法百分百保证。可一旦推演成真，你们宗门在仙界情报界的权威性，便将无人能及！”
李瑶听得双眼放光，急切地问道：“仙界各方势力都在争夺情报，同一件大事，往往有两家甚至更多机构同时探知，最终还是会陷入同质化的竞争。如何才能获得真正的、唯一的‘城南有船’？”
“问得好。”
陈浩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抛出了第二种，更直接、也更凶险的方案。
“向内部买信息，甚至，安插你们自己的卧底，去打探那些不为人知的核心机密。这，才是真正的独家情报。虽然冒险，虽然得罪人，虽然花费巨大……”
陈浩的语气微微一转，带着一丝上位者的自信与睥睨：“但当你们的情报权威到极致之时，又何惧得罪人？总有一天，那些曾经被你们得罪的强者，会反过来，主动捧着灵石来求你们指明一条活路！”
这番话，彻底打开了两人思想的桎梏！
最后，陈浩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包括那些听得如痴如醉的百花谷高层，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现在，你们可明白？当你们不再是风闻的追逐者，而是风向的缔造者；是棋盘上棋子命运的预言家，甚至是……棋盘本身的执掌者时，那又意味着什么？”
操控格局走向！
李瑶和刘三依旧有些迷茫，在他们的认知里，那是只有大帝才能做到的事情。
看着两人那依旧停留在“术”的层面的眼神，陈浩无奈地摇了摇头。竟然说这么明白，还不懂？
“操控格局，很难吗？”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用最平淡的语气，问出了那个足以让世界颤抖的问题。
“我只问你们，对外宣传时，是重点贩卖‘百花谷净土广纳贤才，提供庇护’这条消息，还是重点贩卖‘仙魔两派即将爆发血战，无效地带将寸草不生，只有百花谷才是净土’这条消息？”
“前者是告知，是陈述一种现状。”
“后者是引诱，是提供一种希望。”
“用你们都能听懂的话说，这叫‘选择性报道’。通过制造信息差，去引导所有人的恐惧与希望，让他们按照你所设定的剧本，做出你想要他们做出的选择。”
“这就是操控。”
陈浩这番如同揭示世界“真相”般的言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名为“智慧”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与眼前的这位“道师”合作，得到的不仅仅是利益，更是一种对整个世界认知体系的……彻底颠覆。
陈浩心中暗自摇头。这等在蓝星早已被玩烂的舆论引导之术，在此界，竟如同神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