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空旷的殿堂中蔓延，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苍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云砚身上，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更带上了某种解析的意味，仿佛要将他这具能量躯体的构成、他意识深处的每一个念头都剥离出来，放在指尖细细捻磨。
云砚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在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他抛出了“剧本之外”的诱饵，成功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但这兴趣能维持多久，是否会转向危险的方向，犹未可知。
终于，苍曜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继续说。何为‘剧本之外’？你，又能给予本座何物？”
云砚知道，常规的谈判技巧在这里毫无用处。他必须提供真实、且对苍曜有吸引力的价值。
“我所指的‘剧本之外’，是超越此方世界既定叙事逻辑的广阔可能性。”他开始阐述，语气如同进行技术汇报，“是构成万千世界的底层规则，是‘故事’得以诞生的源头，是……真正的‘自由’与‘力量’的更多形态。”
他调动系统界面，在得到苍曜默许后，于两人之间的空中，投射出简化的、代表多元宇宙和世界泡的示意图。无数光点明灭，线条交织，构成一幅浩瀚的图景。
“此界，仅是其中之一。您所质疑的、所厌恶的‘命运’，其影响力，通常仅限于此界之内。”云砚指向代表玄荒魔域的那个光点，它正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苍曜看着那幅星图，眼神微动。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向其中一个邻近的光点，那光点瞬间放大，展现出其中鸟语花香、灵气盎然的景象——那正是人族圣女的宗门，玉清宫所在的区域。
“所以，那所谓的‘圣女’，那令人发笑的‘痴恋’，也仅限于此界剧本？”他问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是的。”云砚确认道，“在其他的世界泡中，可能存在完全不同的‘苏婉清’，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或者，根本不存在。”
苍曜收回了手，那放大的景象随之消失。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这对于一个原本认为自身命运独一无二、且荒诞无比的觉醒者而言，是一种冲击，也是一种……解脱？
“那么，”他再次看向云砚，目光锐利，“你提及的‘给予’，便是带本座离开这方囚笼，去往其他‘戏台’？”
这是谈判的关键节点。云砚不能承诺无法做到的事情，也不能显得毫无价值。
“我无法‘带’您离开。”云砚坦诚道，“世界的壁垒并非轻易可以穿越，尤其是对于您这样强大的存在，强行突破会引起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可能导致目标世界的崩溃。”
苍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周围的温度仿佛也随之骤降。“如此，你之前所言，皆是空谈？消遣本座？”
“并非空谈。”云砚立刻回应，顶着压力，“我无法带您离开，但我可以作为‘窗口’，让您看到外界。我拥有的‘系统’，可以解析不同世界的规则差异，可以获取超越此界认知的知识。我们可以建立一种……合作关系。”
他抛出了准备好的方案：“我可以为您提供‘剧本之外’的知识与视野，帮助您理解自身觉醒的根源，甚至探寻力量的本源。而作为回报，您需要接受一定的‘约束’。”
“约束？”苍曜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你，以何等资格，约束本座？”
“并非以力量资格，而是以‘契约’资格。”云砚早有准备，“一种基于互利共赢的规则契约。约束的目的，并非限制您的自由，而是为了稳定此界。此界的崩溃，源于您觉醒后叙事逻辑的崩塌。若世界彻底毁灭，您所探寻的‘剧本之外’也将失去意义，因为连‘舞台’都不复存在。”
他指向空中那个代表玄荒魔域的、闪烁红光的光点：“我的任务，是帮助稳定像您这样的世界。对您的‘约束’，将是稳定计划的一部分。例如，暂停灭世进程，减少对世界结构的主动破坏。”
云砚试图将“约束”包装成一种必要的、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前提”。
然而，他低估了一位魔尊的骄傲，以及对“约束”二字的本能反感。
“合作？契约？”苍曜缓缓从王座上站起，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整个殿堂的空间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震颤，“蝼蚁，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一步踏出，便已越过数十级的台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云砚面前不远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本座觉醒，乃因厌弃被安排、被束缚。而你，一个依靠外物、自身孱弱不堪的存在，竟敢妄图以新的‘契约’与‘约束’，加诸本座之身？”
他的眼神中，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兴趣，已被冰冷的怒意所取代。
“你所谓的‘剧本之外’，若需以接受新的枷锁为代价，那与本座唾弃的剧本，有何不同？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看似精美的牢笼罢了！”
强大的气势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云砚的能量躯体剧烈波动，系统警报尖锐地提示稳定性已跌破70%。他感觉自己像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第一次正式的谈判，彻底破裂。
云砚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他试图用理性的、交易的思维去面对一个感性的、追求绝对自由的存在。对于苍曜而言，“约束”本身，无论其目的为何，都是不可接受的原罪。
苍曜看着在他气势下艰难支撑的云砚，眼中闪过一丝无趣。
“看来，你与本座之前捏死的那些所谓‘天命之子’，并无本质区别。只是换了一套说辞而已。”
他缓缓抬起了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幽暗的光芒，那光芒虽小，却蕴含着足以泯灭星辰的恐怖力量。
“既然如此，你这‘观众’，也该退场了。”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郁。
